贺群办公室的门被他从里面反锁了。他脸色凝重地看着张拓，压低了声音：“席磊今天给我打电话了，拐弯抹角地打听你的情况。我估摸着，公安那边己经查到他那儿去了。”
张拓的心往下一沉：“那怎么办？”
“我先帮你糊弄过去了，说你找他借了钱，现在人不见了，让我给搪塞过去了。”贺群揉了揉眉心，语气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不过，这事儿现在己经不是你一个人的事了。万一哪天真的露了馅，我这身警服，也得跟着一起脱下来。你明白我的意思。”
张拓默然。他知道贺群为他担了多大的风险。
贺群叹了口气，从抽屉里摸出烟，递给张拓一支，自己也点上一支，猛吸了一口，才继续说：“我这个监狱里，住着一个老头子，以前是咱们这的副市长，公安局局长。算是个大人物，虽然现在落马进来了，但余威和人脉都还在。我琢磨着，给你安排一下，能不能抓住这根救命稻草，让他保你一手，就看你自己的本事了。”
张拓眼神一亮，嘴角勾起一抹熟悉的弧度，那是属于他张拓的自信与狡黠：“放心，雪村，我最擅长的，就是抓住一切可能的机会。”
两人相视片刻，贺群忽然有些感慨，拍了拍他的肩膀：“你小子……要是当初没走那条路，该多好。”语气中满是惋惜。
张拓脸上的笑容淡去，眼神复杂地望向窗外。如果……可惜，人生没有如果。
傍晚，监狱的小食堂里，一间单独的包间。贺群特意让厨房炒了几个精致的小菜，桌上摆着一瓶未开封的茅台。屋里除了他和张拓，还坐着一位头发花白，但精神矍铄的老人。老人没有穿囚服，而是一身的中山装，眉宇间却自有一股不怒自威的气度。
贺群先给张拓介绍：“这位是陈老，以前是咱们通辽市的副市长，公安局的老局长。”
然后又笑着对陈老说：“陈老，这是我一个远房表弟，叫陈杰，也念过几天书，算是个文化人。您不是总说一个人在里面住着闷得慌，身边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吗？以后啊，我就安排小杰过来，专门照顾您的饮食起居，陪您解解闷。”
陈老目光平和地打量了张拓几眼，张拓适时地露出一副憨厚又带点拘谨的笑容，微微躬着身子。
“陈杰是吧？”陈老开口，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久居上位的沉稳，“小贺有心了。”
贺群给三人都满上酒，对张拓使了个眼色，语气郑重：“小杰，以后你可得尽心尽力伺候好陈老，陈老有什么吩咐，你机灵点，手脚麻利点，听见没有？”
张拓连连点头，端起酒杯，恭敬地对着陈老：“陈老，我嘴笨，不太会说话，我敬您一杯，以后还请您多多关照。”
陈老微微一笑，端起酒杯示意了一下。
一顿饭，三个人喝得很是尽兴。陈老似乎很久没有这么放松地聊过天，谈兴颇浓，从年轻时在基层摸爬滚打，到后来主政一方的诸多往事，信手拈来。贺群在一旁不时地捧哏，气氛很是融洽。张拓则始终扮演着一个合格的倾听者，偶尔附和几句，话不多，但总能说到点子上，让陈老觉得这年轻人虽然看着木讷，倒也不算太蠢。
酒席从傍晚一首持续到深夜，一瓶茅台见了底。
饭后，贺群叫来了陈宗宝，让他把张拓的洗漱用品和被褥都搬到了陈老所在的监舍。陈宗宝一边手脚麻利地收拾，一边心里犯嘀咕：局座这是唱的哪一出？这个陈杰看着傻乎乎的，怎么就入了局座的法眼，还把他安排到陈老身边？陈老那可是尊大佛，以前在通辽跺跺脚地面都要抖三抖的人物，可别让这傻小子给得罪了。
他哪里知道，贺群这是在下一盘险棋。
张拓扶着微醺的陈老回到监舍。这间监舍明显与众不同，比旁边那些关押十几个人的大通铺要宽敞得多，里面只摆着两张单人床，收拾得干干净净。墙角放着一台小小的电视机，旁边竟然还有一个独立的简易淋浴隔间，隐约能看到里面的热水器。这待遇，在监狱里堪称奢侈。
陈老显然有些乏了，坐在床边。张拓虽然也好久没有伺候过人，但此刻却表现得十分自然。他先是给陈老倒了杯温水，然后想起什么，转身去打了盆热水，端到陈老面前，蹲下身子，声音依旧带着那份憨厚：“陈老，我给您兑了水，泡泡脚解解乏吧。”
陈老看了他一眼，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满意，点了点头：“嗯，放那儿吧。”
张拓知道，自己能否在这座监狱里安稳度过这两个月，甚至为将来博取一线生机，眼前这位老人，将是他最重要的一块敲门砖。他必须牢牢抱住这只“大腿”。夜色渐深，张拓躺在自己的床上，听着隔壁床传来陈老平稳的呼吸声，心中却久久不能平静。新的博弈，己经开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