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玉休沐时骤然想起,自己的面纱还被周墨文顺走了,实在无语。
而在她视线不及的黎王府,周墨文正提着那抹白纱,在手中端详着。
“殿下若是看上了,大可向怀王讨来。”小妾谢氏见状,故意倚在周墨文的肩膀上,语气娇柔地在他耳边吹起,周墨文却面色不改。
他推开谢氏,提起那块面纱在女人面前晃晃,轻笑道:“想让一个男人动心,只需要一张脸罢了。本王岂是那样随便之人。”
谢氏见自己的地位没了威胁,欢欣地站起,不再纠缠丈夫,禀告道:“今日殿下入宫见萧贵妃,后脚王娘娘便派人来问,只怕又是要恼了。”
周墨文心中叹气,又一次想起了周墨斯那日在踏春宴上同他说的话,为了一个疯女人,不值当。他也曾想过,但总会及时掐灭这种苗头。
每次在王凤面前顿首着,仔细瞧着她的眼色时,他总觉得自己换了一个人,亦或者说,只剩一具躯壳,向她摇尾乞怜着哪怕一点关怀。
“妾身斗胆说,过继之事,也算一个机会。”谢氏早己收了萧兮如的银子,这几日早晚向周墨文吹着枕边风,但他总是一口回绝。
可如今周墨文却没有回应,依旧凝重地沉思着,她瞧着是个机会,便上前道:“若是陛下下旨,便没有不从的道理,何必怕惹人闲话?”
“只要是萧贵妃,总会有办法的,就看殿下舍不舍得。”
萧兮如的银子大把大把地往谢家砸,甚至许诺,只要能让周墨文点头,萧兮如便以谢氏的名义在京城购入一套房产,这对于妾室而言,可是天大的底气。
到底还是权倾后宫的萧兮如,能主理六宫,手段果真非同一般。
她故作心慌,说话都带着哭腔:“妾室每瞧见殿下被王娘娘辱得失了节操,便是气不打一处来,泪不知往哪落,妾室知道殿下是迫于无奈,可如今为何还要迁就?虽说萧娘娘必然是为了立储一事,但各取所需,殿下何必在意?”
想让人先信任,必是先亮出自己的底牌,谢氏的软言软语还不足以撼动周墨文的心。但提出立储一事,又迅速打消他的疑虑,实在是高明。
“殿下,王贵妃派人来报,让您明日入宫问安。”门外的仆从禀告着,殊不知是恰到好处地添了一把火。
周墨文心烦,起身回书房。谢氏则是得逞地笑着,每当周墨文需要去书房思索时,说明事快成了。
今夜想必也不用侍寝了,让丈夫好生消化一下。
她可太期待京城的那套房产了。
夜晚,在大周后宫,无风,有薄雾。
月色下,迷雾中,落玉趁着月色不亮,屏住呼吸,潜着唏嘘声出了朝兮殿,一路抵达荒凉入骨的冷宫,也无人知晓。
虽说是冷宫,但也是有人住,怎连个宫女都见不到?她谨慎地张望,总算是瞧见一个倚在角落中睡觉的老者,瞧着服饰,是位老宫女。
落玉踏入这座凄凉的宫中,瞬间感到阴气十足,想必是埋葬了不少冤魂野鬼。继续往下深入,便瞧见了一名女子。
蓬头垢面,不整的衣衫沾着大片大片干枯的血迹,手脚随意地摆放着,只剩下一只眼睁着,透过凌乱乌黑的发丝,渗出青光来。
她醒着?落玉对上她的眼,确实可怖,但她筋骨皆己被断,动弹不得,无非是有些阴森罢了。
她敛声走近,撩开朱辞镜脸上的脏臭的发丝的瞬间,另一只眼赫然睁着,依旧是黑中透光,死死地盯着她。
落玉心下一紧,但仍旧把发丝拨开,看清她的全脸。
朱辞镜的额中有一块花钿,这么多年,这么可能还没掉落,她正要伸手去摸,不料这女人竟首起身来,手指凝成微弱的冰针,射向落玉。
落玉轻巧地侧身躲开:“这倒是不用看了。”
在这冷宫被弃养了这么久,能用灵力苟活便不错了,就这么点微弱的气力,竟然妄想对付她。
朱辞镜的眼炸出青光,死死盯着她,犹如死尸复生般诡异。
这朱辞镜也是鲛人,这周乾的后宫是怎么回事?况且朱辞镜在苏烟柳死后便被贬入冷宫,实在是有些可疑了。
她抬手间的灵力便足以让朱辞镜昏迷,趁着月色,她潜回朝兮殿,苏烟柳的死,只怕并非那样简单,但凡有一丝可能,都要刨根问底。
翌日清晨
雄鸡未鸣,妃子们便都己经打扮得光鲜亮丽,来到朝兮殿向萧兮如请安,她如今主理后宫,虽与王贵妃同位,但权力上却是云泥之别。
落玉常听说书的称人间帝王“三宫六院七十二妃”,今日一见,倒是夸张了,但这么多貌美端庄的妃子齐聚一堂,衣着打扮之异同都可装点成一座后花园,实在是让人震撼。
她们住在人间最为奢靡的宫殿中,却是宫花寂寞红,内院深宫,多少国色,几许风情,都在等待着帝王青睐。
有些妃子施了极厚的脂粉,却盖不住乌黑发丝中的几许星染。
她在心中暗自替这些女子惋惜,因为鲛人族,从未有三宫六院之说,鲛人最重感情,一生一世一双人,是鲛人最普通的规矩,断然是不必用来奢望的。
那夜周墨斯称要入赘,她也是愣了,鲛人从不论嫁娶、入赘甚至是卖身,他们有独一套的准则。
男女之间是相爱成亲,便称“鲛涟”。
传说,上古相爱的鲛人,总是喜欢柔软地拍打水面,泛起涟涟水波。便有老者将这一男女相恋之景,称为鲛涟,非褒非贬,最诗意的情感流露。
但可怜又如何呢?又非事事都能用可怜来虚盖弥彰。
“听说贵妃妹妹又向陛下引荐能人了?还是位礼部侍郎?”萧兮如坐定,意味深长地笑着,众人的目光齐刷刷看向王凤,不敢置信。
这王家本就功高盖主,陛下己隐忍许久,王贵妃竟还敢向陛下引荐人才,后宫干政,此乃大忌。
“是,臣妾就是忍不得才子旁落,便向陛下提了几句。”王凤毫不在意地答着,倒是把犀利的目光投向萧兮如,“姐姐意图夺人子嗣,岂不更加祸乱宫闱?”
萧兮如也只是轻蔑地一笑,语气无比放肆:“祸乱宫闱,也得看宫闱在何人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