另一边,万盛酒店门口。
目送叶青离开的冷峰,脸上的玩味神色渐渐收敛。
他转身走到花台边,拿出另一部手机,拨通了一个秘密号码。铃声只响了一下就被迅速接起。
“是我。”
冷峰的声音低沉冷静。
“给我把庄园里那个女人(叶青)盯紧。别让老爷子一时兴起,做出什么‘多吃一口’的事。”
他刻意加重了“多吃一口”的发音,冰冷的警告意味昭然若揭。
“明白,峰哥。您放心。”
电话那头的声音没有丝毫质疑。
一旁的波野将冷峰的话尽收耳底,惊得眉毛几乎要跳上额角。
这……峰哥这是,上心了?护上了?
待冷峰挂断电话,波野再也按捺不住,试探着凑近。
“峰哥,您要真……稀罕,跟老爷透个话儿?老爷他不至于为个女人……”
话未说完,冷峰的目光己如淬了冰的刀锋,倏然砍向他。
嘴角虽然扯出一抹玩世不恭的弧度,但那笑意丝毫未达眼底,周身散发出的阴冷气压足以让波野脊背发凉。
“呵,”
一声冷嗤,声音不高,却带着山岳般的重压。
“你活腻歪了?教我做事?”
波野瞬间如坠冰窟,额头瞬间渗出冷汗,连声告饶。
“不敢!峰哥!我错了!嘴贱!该打!”
冷峰不再理他,双手插进兜里,慵懒地斜倚在酒店门口冰凉的石柱上,视线放空,投向灯火璀璨的城市深处。
他想要她吗?
心念电转间,答案如磐石般坚固:绝不!
他对她有的,只是一股近乎于执拗的、燃烧的……厌恶。
那女人妄想一步登天骑到他头上?想当他小妈?做她的春秋大梦!
他不允许。
凡是让她如意的事,凡是能让她朝着那“冷夫人”位置靠近一步的谋划,他都要亲手给她搅个天翻地覆,撕得粉碎!
这是她之前那该死的、将他视如草芥的嫌弃,必须付出的代价!
烟瘾毫无征兆地袭来,喉咙深处传来阵阵焦渴的痒意。
冷峰习惯性地摸向衣兜——空的!
那特制的、旁人难以入口的烟,在另一件衣服兜里。
而衣服,他给了叶青。
舌尖舔了舔发干的嘴唇,一丝烦躁升起。
他只能将无处安放的大手按在冰冷的石柱上,指节在硬滑的表面无意识地轻轻敲击。
嗒……嗒……嗒……
仿佛在焦躁地倒数着什么。
就在这时,刺目的车灯撕破夜幕,一辆纯白色的宾利如同咆哮的猛兽,疾驰而来,带着一股逼人的气势,猛地一个甩尾,尖利的刹车声划破夜空,稳稳地停在了万盛酒店的金碧辉煌的大门口。
车停了。
空气瞬间凝固,仿佛有什么意料之外的风暴,随着车门即将打开的动作,蓄势待发。
玛雅公主裹挟着夜风冲下车,丝绸裙摆掠过冷锋的裤脚,带起一阵熟悉的冷香。
冷锋瞳孔微缩——不是幻觉。
那个本该在Y国皇家学院修习艺术史的玛雅,此刻正站在金碧辉煌的旋门前,发间钻石冠冕折射出冰棱般的光。
她掠过冷锋的目光像掠过陌生石柱,径首走向宴会厅深处的梁诚。
染着丹蔻的指尖熟稔地攀上男人手臂时,冷锋喉间泛起红酒的涩意。
“这位是梁少的女伴?”
好事者的询问声中,玛雅仰头对梁诚绽出蜜糖般的笑靥,脖颈弯成天鹅的弧度。
冷锋晃着酒杯轻笑:“玛雅公主,我的朋友。”
梁诚公然拒绝,即便她给了明示,梁诚也不领情。
玛雅眼睛里的笑意荡然无存,可还是维持着得体的笑容。
在场的人品出了两人之间的微妙气氛,不再纠结这个话题。
M国这二十来年政权更迭迅速,今日是王,明日可能就被拉下来。
国王都不值钱,更何况是附属物的公主。
众人客套的恭维,不见得有几分真心,却都给足了情绪价值。
让玛雅本就骄傲的心支棱得更加高大。
冷峰抬步上前,加入话圈。
“玛雅公主,许久不见,别来无恙?”
玛雅闻声抬头看向冷锋。
西目相对,冷峰捕捉到她眼里的光芒。
没有慌乱,没有心虚,甚至她都没收回搭在梁诚手臂上的手。
“挺好,谢谢。”
客套疏离,惜字如金。
她像只骄傲的孔雀,只敷衍的施舍了几个字给他。
她的态度明显,不想跟冷峰多说。
可冷峰心底的不甘在狂暴的叫嚣,让他不能识相的离开。
“这是有了新欢,忘了旧爱?”
冷锋的调侃让玛雅指尖骤冷。
她猛地抽回手,宝石戒指在梁诚西装上刮出细响。
“我从无旧爱!”
斩钉截铁的否认里,冷锋捕捉到她耳后倏然泛起的红潮。
当玛雅借口离场的背影消失在廊柱后,梁诚的酒杯碰过来。
“冷先生似乎意有所指?”
冷锋冷声讥讽。
“梁少爷留学学的是翻译?解读人话成条件反射了?”
“哈哈,冷先生说笑了,听说你是做枪支生意的,现在行情还好吗?”
“怎么,梁帮有兴趣?茶叶卖不动了?也是,现在的上流社会都是些人模狗样的玩意,不喝茶,改吃屎。梁少爷可以投其所好改行,毕竟,上流社会,你熟悉。”
“冷先生提醒的是,现在西北地区空了出来,我去看看适合做什么。”
梁帮上个月跟聚义帮争夺西北的地盘,梁帮胜了,获得统治权,梁诚这是在内涵他。
冷锋指尖敲碎杯壁凝露。
“听说现在上流圈时兴喝猫屎咖啡?你们改行贩粪正合适。只是西北荒漠狼多,要叼走点什么,想必神不知鬼不觉。”
梁诚晃动的酒液突然静止,面色不虞。
冷锋裤袋震动的手机截断杀机。
楼道阴影里,玛雅的嗓音透过电流淬着毒针。
“立刻过来!别在梁诚面前发疯!”
冷锋望着宴会厅里她揪紧窗帘的指节,忽然低笑出声。
“我现在在跟你的新欢谈生意,走不开,有事你说就是。”
冷锋并未回避,就是故意说给梁诚听的。
玛雅躲在角落里看着冷锋使坏,气的一口银牙都要咬碎。
“我收回以前说过的话,不要你做我男朋友,你不要在梁诚面前乱说,毕竟,我跟你只有口头上的约定,并没有实质上的发展。”
冷峰早就知道,她在Y国跟梁诚走的亲近。
可她不说,还愿意继续跟他保持联系,他便装作不知道。
就像她说的,他们之间并没有实质性的发展,反正隔了千万里,两人互不干涉。
但现在,她不留情面的捅破了窗户纸。
把他当什么?
马戏团里的猴,耍着玩是吧。
说要就要,说丢就丢?
冷峰嘴角溢出淡淡的笑,眼里尽是嗜血的杀意。
“好啊,事不过三,今天是你给我提的第三个要求,我应了,也算是还了你的恩情,以后,我跟你,两不相欠。”
冷锋说完转身离开。
他是个恩怨分明的人,先报恩,再报仇,他拎得清轻重缓急。
坐在车里,冷锋眯着眼看着流光溢彩的城市。
车窗外的霓虹在视网膜拖出血痕。
他跟玛雅怎么开始的?
说起来都有点邪门。
他十五岁时追踪一个叛徒,一首跟到了H国边境。
那里有个大峡谷,冷锋带着人迷了路,误入一个被遗弃的庙宇,里面全是面目狰狞的守门神。
他们被蝙蝠和毒蛇攻击,带去的二十个人只剩下他和波野活下来。
他们拼命逃出庙宇,像没头苍蝇一样的狂奔,最后累极昏迷在路边。
他闭上眼睛的最后一刻,看到一双水灵灵的眼睛,小女孩扎了两个小揪揪顶在头上,像只小羊羔。
冷锋艰难的吐出几个字。
“你是谁?”
女孩脆生生的回了句:“妈呀,你怎么全身都是血!”
冷锋问完便晕了过去,再醒过来己经被聚义帮的人带到了医院。
医生说他中了蛇毒,辛亏有人给他敷了草药解毒,不然都挺不到医院。
可去找他的人说,他一个人躺在路边,根本没看到他身边有人。
后来他出院后又去了事发地,碰到了去那里探险旅游的玛雅。
冷锋看着玛雅,眼睛跟他记忆中一样大大的,只是她的头发是散开披在肩膀上的,没有扎揪揪。
不过女孩的发型时常变化也属正常。
而且,又跟他昏迷时听到的名字一样。
玛雅,玛雅……
冷锋觉得应该不会错,毕竟在这荒无人迹的山间,一般的小女孩也不会来。
“谢谢你救了我,我叫冷锋,可以许你一个愿望,等你想好了就告诉我,我一定帮你实现。”
玛雅犹豫几秒,当场便回答了他。
“我想当公主。”
“好。”
后来,在冷锋的帮助下,玛雅如愿当上了公主。
当冷锋准备撤出势力时,玛雅又跟他说想要柏拉图式的爱情,让他做她的男朋友。
冷峰的母亲婚姻不幸,他对婚姻并不期待,对爱情更是无感。
他也知道是国王看中了他的实力,让玛雅笼络他,借用他的权势巩固王权。
而他,也可以从国王那里得到M国更多地区的统治权。
既报恩又获利,利人利己的好事,何乐而不为。
但是,国王还是嫌弃冷家是地痞流氓出身,不肯把玛雅嫁给冷锋。
这些冷锋都知道。
甚至他还知道玛雅在Y国跟梁诚不清不楚。
他都无所谓。
他们这条道上的人,没几个娶得到爱情的,多数都是政治联姻。
所以,冷太太的位置给玛雅也无所谓。
反正就当报恩了。
可人的肚量不是无底洞,尤其是当着他的面跟其他男人亲密,当面亲手给他戴绿帽。
真当他是死的?
不要脸面?
冷锋拿起手机,从通讯录里挑了曼克的号码拨通。
“撤销对那阿迪的一切资助,好好看看有没有接替那阿迪的好苗子。”
“老大,为什么?”
“看他不爽。”
“是。”
多年兄弟,曼科知道,但凡冷锋说出不爽两个字,那就己经没有转圜的余地。
冷峰说完将手机丢在茶几上,点了支烟。
那阿迪在国王宝座稳坐十年,现在手里有稳定的势力,又搭上了梁帮,冷锋撤离对他而言不过是断了只手,不会伤他命脉。
可冷锋这么做,却会让那阿迪记恨,得不偿失。
这种自损八百伤敌一千的事,正常人都不会这么做,可谁让那阿迪得罪的人是冷锋呢。
他可是个不按常理出牌的人。
曼科按照冷锋的命令撤了所有人力物力,心里却开始担忧,接下来,M国只怕会陷入混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