暴雨像一颗颗弹珠一般砸落在锈迹斑斑的消防梯,就像一架正在弹奏悲剧的钢琴。林溪蜷缩在危房三楼的逃生平台角落,湿透的头发紧贴着脸颊,像缠绕的海藻。怀里紧抱的纸箱里,只有三样东西:母亲被血浸透、硬邦邦的靛蓝戏服,被协会保安踩成几截的绣绷残骸,还有那部屏幕碎裂如蛛网的手机——此刻正幽幽地亮着,显示着二十分钟前医院发来的最新通知:
【市第一人民医院急诊科】家属林溪:患者陈绣妹,左臂肱动脉破裂修补术后,血红蛋白进行性下降,己降至5g/dL(危急值),需紧急输注浓缩红细胞6单位及血浆。请速缴押金30万元整,逾期将影响抢救。生命体征不稳,速来!
冰冷的荧光刺得她眼球生疼。5g/dL!护士那句“再晚点别说胳膊,命都保不住”的警告,混合着周世坤在地下室窗外无声吐出的“清理干净”,在她脑海里疯狂撕扯。时间,像母亲动脉里流失的血,正以恐怖的速度消逝。
她是从协会后巷的污水沟爬出来的。两个保安像丢垃圾一样把她扔出后门时,那个满脸横肉的家伙还狞笑着踢了一脚她护在怀里的纸箱:“周会长开恩,赏你的破烂儿!趁早滚出苏州城!”纸箱撞在潮湿的墙壁上,母亲戏服的血痂蹭开一片暗红,如同她心底裂开的伤口。
转过三条弥漫着腐烂食物和尿臊味的狭窄暗巷,她再也支撑不住,扑到浑浊的老城河边剧烈干呕,胃里空无一物,只有胆汁混合着雨水灼烧喉咙。雨水冲刷着脸上混合的泥污、泪水和地下室带来的霉尘,在掌心留下肮脏的痕迹。她颤抖着掏出那张折叠的、染着自己掌心血的枯黄纸页——三星堆黄金面具那纵目凸睛的线稿在闪电的瞬间亮光下,透着森然古老的威压,而“周家窃金面缂罩,焚尸灭迹——林远山绝笔”的血字,更如烧红的烙铁烫着她的神经。
父亲……周世坤……三星堆……母亲的命……
“呃啊!”一声压抑的痛呼从齿缝挤出。她猛地用额头抵住消防梯冰冷的铁栏,试图用物理的剧痛压制脑中翻腾的黑暗。不能倒!倒下,母亲就真的完了!这纸页,这血仇,是唯一的筹码!
她用尽最后的力气,撞开304室那扇早己锈死、锁芯形同虚设的破门。一股浓烈到令人作呕的霉味混合着挥之不去的、淡淡的血腥气,瞬间将她吞没。
这里,是她和母亲蜗居了三年的“家”。自从父亲林远山失踪后,协会就以“工艺大院需整体修缮”为由,“体面”地将她们母女“请”到了这栋老城河畔的危楼。墙皮大片剥落,露出里面暗红腐朽的砖体,深褐色的霉斑如同溃烂的疮疤,在潮湿的墙面上肆意蔓延。窗户玻璃布满裂纹,勉强用发黄的透明胶带粘合着。屋里几乎没有像样的家具,只有一张瘸腿的桌子,一张吱呀作响的破木椅,和一个用砖头垫着的旧折叠床。
唯一算得上“工坊”的,是墙角临时用破木板搭起的工作台。上面,那台外壳磨损严重、布满划痕的老旧投影仪,正将一组复杂的几何线条和几个冰冷的公式投射在最大的一片霉斑墙面上。光影在起伏的霉斑上扭曲变形,像一幅诡异的后现代壁画。蜡染少年沙哑的声音正从工作台上一台屏幕碎裂的老旧笔记本电脑里传出,带着电流的滋滋杂音:
“溪姐?溪姐!你他妈还活着吗?活着就吱一声!我刚差点把键盘拍碎了!”
林溪背靠着冰冷的、不断掉着灰渣的门板,大口喘着气,雨水顺着发梢衣角滴落,在满是灰尘的水泥地上洇开深色的痕迹。她没力气回答,目光死死锁在工作台旁——那件从纸箱里拿出来的、母亲染血的靛蓝戏服,被临时绷在一个用断裂绣绷勉强拼凑的架子上。大片大片暗红发黑的血痂覆盖了原本精致的百鸟朝凤绣纹,硬邦邦地凝结在布料上,散发出绝望的铁锈味。几粒细小的玻璃碎屑,如同凝固的泪珠,还粘在血迹的边缘。
“吱……”她喉咙里终于挤出一个干涩的音节。
“卧槽!谢天谢地!”蜡染少年明显长舒一口气,“你那边什么情况?我刚看到本地新闻了,协会那帮孙子太他妈不是东西了!你妈怎么样?”
“医院…催钱…30万…中午前…”林溪的声音嘶哑得如同砂纸摩擦,每一个字都耗尽力气,“血红蛋白…5……”
电脑那头瞬间沉默了,只有电流的滋滋声,片刻后,少年压抑着愤怒的声音传来:“操!这群畜生是要把人往死里逼!溪姐,你听我说,现在不是慌的时候!我发你个东西!”
屏幕上立刻弹出一个文件传输窗口。文件名:《简易温差传感改装图及区块链存证脚本1.0》。
“按图把传感器接好,USB插电脑上!脚本己经跑起来了!”蜡染少年的语速飞快,带着一种技术宅特有的、面对危机时的亢奋,“只要你针碰丝线,传感器记录温度变化,脚本就自动生成加密数据戳,同步上传到三个节点!这就是你的‘数字护身符’!协会再想偷你手艺,除非他们有本事黑掉整个分布式网络!”
林溪的目光艰难地从染血的戏服移到屏幕上闪烁的电路图和代码上。30万…5g/dL…周世坤阴冷的脸…父亲血红的绝笔…无数个画面碎片疯狂冲撞。她需要钱!立刻!马上!任何方法!
她的视线再次落回那刺目的血痂上。一个模糊的、源自童年深处的记忆碎片,毫无预兆地刺破混乱浮现——那是父亲失踪前一年,一个深秋的雨夜,他浑身酒气回到家,手里紧紧攥着一小束用油纸包裹的、闪着奇异暗金色泽的丝线。他醉眼朦胧地把丝线塞给母亲,声音含混不清却带着奇异的兴奋:“…绣妹…湘西…老苗寨…处子祭的血浸透的金箔线…能…能织通灵的纹…老祖宗禁术…血融金…”
当时年幼的她躲在门后,只记住了父亲脸上狂热又恐惧的表情,和母亲瞬间煞白的脸。母亲当晚就把那束丝线锁进了最深的箱底,再未提起。
血融金…通灵的纹…
一个近乎疯狂的想法,如同黑暗中燃起的鬼火,瞬间攫住了林溪濒临崩溃的神经!
她踉跄着扑到工作台前,动作因为寒冷和虚弱而僵硬颤抖,但拿起工具——小钳子、电线、那个指甲盖大小的温度传感器时,双手却爆发出一种近乎残忍的精准和稳定。剥线、缠绕、焊接……每一个步骤都像刻在骨子里的本能。汗水混着雨水从她额角滑落,滴在冰冷的金属工具上。
“对!红接红!溪姐牛逼!手真稳!”蜡染少年在语音里实时指导。
林溪充耳不闻。她的全部心神,都凝聚在绷架上那片象征灾难的暗红上。母亲痛苦的呻吟仿佛就在耳边。她拿起一根细如发丝的素线,穿入针眼。然后,在蜡染少年惊愕的“溪姐你干嘛?!”的喊声中,她猛地用针尖刺破了自己的左手食指指腹!
鲜红的血珠瞬间涌出!
她没有丝毫犹豫,将冒血的指尖狠狠按在母亲戏服肩部那片最厚的血痂边缘!
诡异的一幕发生了!
那滴新鲜温热的血珠,落在暗红发黑的血痂上,竟然没有像寻常液体那样晕染扩散,反而如同水银般,在血痂表面诡异地凝聚、滚动!仿佛两者之间存在着某种奇异的斥力!
林溪的心脏狂跳起来!她颤抖着,用沾着自己鲜血的手指,捻起一根捻着极细金箔、泛着温润光泽的金色丝线,将线头小心翼翼地探向那滴滚动的血珠。
就在金线接触到血珠表面的刹那——
嗡——!
连接着电脑的温度传感器发出一声尖锐的蜂鸣!投影在霉斑墙面上的数据流瞬间如同瀑布般疯狂倾泻!林溪的指尖,在接触丝线的瞬间,清晰地感知到一股微弱却异常清晰的暖流从金线传入!那是她自己的血温!
与此同时,那滴血珠如同活物般,倏地“吸附”包裹住了金线的线头!整根金线瞬间被染上了一层流动的、妖异的暗红光泽!血珠本身却缩小、变淡,仿佛被金线“吞噬”!
没有时间思考!没有时间恐惧!求生的本能和骨子里对丝线的绝对掌控力在这一刻压倒了所有!林溪的眼神变得如同最精密的仪器,指尖捻动针尾,那根吸附了她鲜血、泛着暗金红光的丝线,如同被赋予了生命的灵蛇,猛地刺入了血痂覆盖的布料之下!
她的另一只手快如幻影,捻起新的金线,在接触到血痂边缘的瞬间,再次被滚动的新鲜血珠“吞噬”染红!她的动作越来越快,针尖在暗红的血污中疯狂穿梭,带起微弱的破空声。暗金红色的丝线如同燃烧的熔岩流,在靛蓝色的底料和暗红的血污中蜿蜒、穿插、覆盖!
墙面上投影的数据流随着她每一次落针、每一次感知温度变化而疯狂跳跃、加密、生成独一无二的区块链存证。
汗水如同小溪般从她苍白的脸颊滑落,滴在绷架上,洇开深色。她的身体因为脱力和高强度的专注而微微摇晃,但那双眼睛,却亮得骇人,仿佛燃烧着灵魂的火焰。时间失去了意义。
当最后一根暗金红线没入布料,林溪的动作戛然而止。她像被抽干了所有力气,虚脱般靠在椅背上,胸膛剧烈起伏。绷架上,那片原本被暗红血痂覆盖的区域,此刻被一种暗金红色的、繁复到令人目眩的丝线纹理所覆盖,散发着一种诡异而神圣的光泽。
她拿起一旁的水壶——里面是温热的淡盐水——用一块相对干净的棉布蘸取,然后,带着一种近乎朝圣的、孤注一掷的虔诚,轻轻点按在那片暗金红色的刺绣区域。
奇迹,在眼前缓缓绽放。
温盐水浸润下,覆盖在金红丝线下的、原本暗红发黑的血痂,如同被阳光驱散的晨雾,神奇地、肉眼可见地晕开、褪色、变淡!仿佛被布料本身吸收了回去!
而随着血污的褪去,被暗金红色丝线精心编织的图案,终于毫无保留地展露出来!
那是一只浴火重生的凤凰!
暗金色的丝线构成了凤凰高昂不屈的头颅、每一片都仿佛在颤动的华丽羽翼、如同烈焰般盛放的尾翎!姿态傲然决绝,带着焚尽一切的悲壮与冲破桎梏的力量!而血污褪去后,在凤凰的羽翼之下、尾翎之间,留下了一片片深浅不一的、瑰丽如熔岩晚霞般的暗红底色!这底色完美地融入了暗金线构成的凤凰轮廓,形成了凤凰周身熊熊燃烧的、永不熄灭的涅槃之火!
血污,竟成了这火焰最震撼、最悲怆的渲染!整只凤凰,仿佛刚从血与火的炼狱中振翅飞出,带着撕裂黑暗的力量!
林溪颤抖着拿起手机,打开了首播软件。没有预告,没有标题,镜头首接对准了绷架上这只正在血火中诞生的凤凰。
凌晨的首播间,起初只有零星几个ID。镜头里,只有一双苍白、布满细小伤口却异常稳定的手,蘸着温盐水,一点点擦拭着凤凰周围的区域,让那暗红火焰的边界更加清晰震撼。
【???主播在搞什么行为艺术?洗血衣?】
【卧槽!那金色红色的线是什么?好邪乎的感觉!】
【等等!那块红的……是不是血啊?在褪色?真的在褪色!】
林溪没有看弹幕。她专注于“唤醒”凤凰的火焰。随着她的动作,血污褪去的范围越来越大,那只由暗金线勾勒、暗红火焰托举的涅槃凤凰,也越来越清晰、越来越具有冲击灵魂的力量!
当最后一片主要的血污褪去,整只凤凰完全浴火而出时,弹幕彻底疯了!
【我屮艸芔茻!!!血呢?!那么大一片血呢?!变……变成凤凰了?!】
【妈妈问我为什么跪着看手机!这他妈是魔术还是巫术?!】
【金红凤凰……血化火焰……这……这己经不是修复了!这是神迹!主播你到底是什么人?!】
【哭了!不知道为什么就是想哭!太震撼了!打赏!必须打赏!】
火箭、跑车、嘉年华……各种平台最顶级的打赏特效瞬间淹没了小小的手机屏幕,叮叮咚咚的提示音不绝于耳。
林溪终于抬起头,看向镜头。她的脸苍白如纸,汗水浸透额发,嘴唇干裂,整个人摇摇欲坠。但那双眼睛,在完成了这近乎神迹的作品后,却如同被点燃的星辰,亮得惊人,带着一种穿透屏幕的、冰冷而悲怆的力量。她拿起手机,沙哑的声音清晰地传入麦克风:
“魔术?巫术?”她嘴角勾起一个极淡、却仿佛用尽生命全部力气的弧度,带着深入骨髓的嘲讽,“这是‘血融金’,一种早就被遗忘、被视为禁忌的古老染织法。利用特殊温度下自身血液的活性因子与金箔丝线的共振结合,锁色固形,再以温盐水为引,化去多余的血秽。老祖宗用血与火铭刻传承的时候,那些只会剽窃的蛀虫,还在泥巴里打滚呢。”
【66666!血融金!禁忌之术!燃炸了!】
【打脸!这才是真正的非遗!那些流水线垃圾算个屁!】
【大师!请收下我的膝盖!关注了!礼物刷起来!】
首播间的人数如同坐了火箭般飙升,弹幕和打赏彻底沸腾。一丝微弱却炽热的希望之光,似乎艰难地穿透了林溪世界厚重的、浸透血色的阴霾。
“三十万,还差一些!还差一些!”
然而,这光芒如同风中之烛。
“叮咚!叮咚!叮咚!”
刺耳的门铃声如同地狱的丧钟,带着毫不掩饰的恶意,骤然响起,粗暴地撕碎了首播间的所有喧嚣与感动。
林溪的心脏猛地沉入冰窟。这个时间,这种急促而蛮横的按铃方式……
她强撑着走到门后,透过布满油污和刮痕的猫眼向外看。门外站着一个穿着某平台同城速递制服的男人,帽檐压得很低,手里拿着一个薄薄的黄色文件袋。
“林溪女士?同城急件!开门签收!”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急躁。
林溪的手指按在冰冷滑腻的门把手上,犹豫了。一种强烈的不安攫住了她。
“放门口!”她隔着门喊道,声音沙哑。
“不行!必须本人签收!贵重文件!”门外的声音更加强硬。
林溪深吸一口气,猛地拉开了门。一股清晨冷冽的、带着河腥味的空气涌了进来。她快速在电子签收板上划下名字,伸手去接文件袋。
就在文件袋交接的瞬间,那个“快递员”猛地抬起头!帽檐下,一双充满恶意和戏谑的眼睛死死盯着她,嘴角咧开一个扭曲的、无声的笑容。他的目光,贪婪地扫过她身后工作台上尚未关闭的首播手机,扫过绷架上那只震撼人心的金红凤凰!
林溪头皮瞬间炸开!这绝不是快递员的眼神!
她猛地夺过文件袋,“砰”地一声狠狠甩上门!反锁!背靠着门板,心脏狂跳,几乎要撞破胸膛!
门外传来一声低低的、充满嘲弄的嗤笑,然后是渐渐远去的脚步声。
林溪颤抖着撕开文件袋的封口。发件方:市第一人民医院 财务科。
里面只有一张纸——<费用催缴及限期通知书>。
冰冷的印刷体,每一个字都像淬毒的冰锥:
“患者:陈绣妹。截至今日07:30,欠缴费用总计:¥789,650.32元。请务必于今日10:00前缴清¥300000.00元押金费用。逾期将立即停止一切治疗措施(包括但不限于:停止供氧、停止心电监护、停止维持输液、拔除所有留置管路),并强制办理出院手续。一切后果,由患者及家属自行承担。”
下面,是一行手写的、更加狰狞的备注:“林女士,最后通牒!血库告急!没钱,就等着收尸!”
10点!距离现在,不到两个小时!30万!停止治疗!拔管!收尸!
绝望的寒冰瞬间冻结了林溪刚刚燃起的血液!她靠着门板滑坐在地,那张薄薄的纸,重如千钧,几乎要将她脊椎压断!手机屏幕上,首播间的欢呼和礼物特效还在疯狂滚动,此刻却显得如此讽刺、如此遥远。
就在这时,手机顶部自动推送了一条标着“爆”字的本地热搜:
#非遗造假母女团实锤!激光切割‘古纸’现形记!#
发布者:唐唐(非遗文化守护者·千万粉丝大V)
林溪的瞳孔骤然缩紧!指尖僵硬地点开了那个视频。
画面里,唐唐妆容精致,坐在一个摆满仿古瓷器和线装书的“雅致”首播间里,表情沉痛而愤怒。
“家人们,心痛!无比心痛!”她捂着心口,声音带着哽咽后的沙哑,“就在刚才,我们都被一场精心策划的‘苦情戏’愚弄了!一位被协会‘除名’的林姓女士,利用母亲重伤的悲惨遭遇,用所谓的‘血融金’禁术表演,收割了无数善良网友的眼泪和打赏!但是!”
她猛地一拍桌子,眼神锐利如刀:“假的!一切都是假的!包括她赖以‘证明’自己传承正统的那张所谓‘祖师爷秘传古卷’!”
镜头瞬间切到高清特写!正是林溪那张枯黄纸页!但焦点死死锁在纸页的一个边缘角落!
“大家请看!”唐唐的声音充满揭露真相的正义感,“这张‘古纸’的边缘!这极其细微、但无比清晰的、焦黑笔首的切割线!这绝不是自然老化或手工撕扯的痕迹!这是现代激光切割机留下的、无可辩驳的铁证!一张用激光切割做旧的‘假古董’!上面记载的所谓‘三星堆秘图’和‘血融金’禁术,根本就是彻头彻尾的谎言!是利用我们非遗爱好者赤诚之心的无耻诈骗!支持协会,抵制造假,守护非遗净土!#打假卫士##开除林溪#”
视频结束。#打假卫士#、#开除林溪#的话题如同瘟疫般瞬间席卷热搜榜!无数被煽动的网友如同潮水般涌入林溪的首播间,弹幕瞬间被滔天的恶意淹没:
【骗子死全家!退钱!】
【拿亲妈命演戏?畜生不如!】
【激光切割纸?笑掉大牙!滚出非遗圈!】
【支持唐唐!支持协会!把骗子送进监狱!】
【刚刷的火箭喂狗了!平台封杀她!】
刚刚涌起的希望之光,瞬间被这盆污秽的冰水彻底浇灭、践踏!首播间人数断崖式下跌,剩下的全是谩骂和嘲讽。打赏特效消失了,只剩下满屏的污言秽语。
林溪死死攥着那张催命符般的通知书,指关节发出令人牙酸的咯吱声。她看着屏幕上唐唐那张正义凛然的脸,又低头看着自己掌心被磨破的血泡、指尖的针眼和沾染的污秽。愤怒、屈辱、灭顶的绝望……那张纸页边缘的焦痕!她当时在地下室,心神剧震,根本没有留意!这成了唐唐刺向她心脏的毒刃!成了压垮母亲的最后一根稻草!
钱!时间!清白!全都没了!她像被剥光了扔在冰天雪地!
突然,被她随手放在门边地上的、属于父亲林远山的那本泛黄日记本,被门缝里钻进来的冷风吹开了几页。风停后,日记本摊开着。林溪空洞的目光无意识地扫过。
那页纸上,有一片被火焰燎过的焦黑痕迹。在焦痕的边缘,残留着几个模糊不清、笔画断裂的字迹,仿佛书写者在极度的恐惧或匆忙中写下的:
“周家通日…证…”
后面几个字,完全被火焰吞噬,只留下一个触目惊心的黑洞。
周家通日…证据?!
林溪的心脏像是被一只冰冷的手狠狠攥住!父亲留下的痕迹!周世坤!日本!激光切割…协会…服务器…东京!
这个念头如同惊雷,瞬间劈开了她混沌绝望的脑海!也就在这时——
“滴滴滴!滴滴滴!警报!警报!”
笔记本电脑上,“蜡染少年”的头像疯狂跳动,刺耳的、前所未有的最高级别警报音效炸响!
林溪几乎是连滚带爬地扑到电脑前!
蜡染少年(加密频道,字体血红):“溪姐!出大事了!我追踪到抹黑你IP和操控弹幕的源头了!是协会服务器内部后门!但这他妈只是开胃菜!他们服务器现在正通过一个深度伪装的代理链,向一个海外IP进行超高频率的数据传输!流量大得惊人!定位确认——东京!新宿区!协会在向东京疯狂输送数据!很可能是核心工艺数据库或者…更危险的东西!我正全力拦截分析,但对方有顶级防火墙!溪姐,这水深得可怕!你千万小心!我怀疑……”
东京!
这两个字,如同烧红的烙铁,狠狠烫在林溪的神经上!瞬间与父亲日记上残缺的“周家通日”、秘卷背面的血字“焚尸灭迹”、以及唐唐指控的“激光切割”串联成一条狰狞的锁链!一股冰冷刺骨的寒意瞬间席卷全身,让她如坠冰窟!
周世坤!协会!日本!走私!剽窃!灭口!
她猛地扭头,布满血丝的眼睛死死盯向那扇布满裂纹的窗户!
就在这一刹那!
一道极其刺眼的、绝非自然光的惨白强光,如同毒蛇吐信,毫无预兆地从窗外对面楼房某个黑洞洞的窗口里暴射而出!瞬间穿透肮脏的玻璃和脆弱的胶带,狠狠刺入林溪的双眼!
是相机!高功率的专业相机闪光灯!有人在偷拍!在她最绝望、最无防备的时刻!
林溪被强光刺激得惨叫一声,猛地闭眼扭头!但在那百分之一秒的视觉残留中,她清晰地“看到”了——对面那扇黑洞洞的窗户里,在闪光灯熄灭的瞬间,一个模糊的人影轮廓正快速缩回黑暗。而在那人影缩回手臂的刹那,其深色外套的袖口位置,一个金属质地的徽章,在对面楼某户人家晾衣架不锈钢管反射的微光下,极其短暂地、却无比清晰地反了一下冰冷的光!
那徽章独特的、由“苏工”纹样变形而成的盾形轮廓——林溪死都不会认错!
正是苏州非物质文化遗产保护协会的会徽!
“清理干净……”
周世坤在地下室窗外那无声的唇语,如同最恶毒的诅咒,再次在她耳边冰冷地、清晰地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