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府后花园的墙头上，萧策正踮着脚往里面瞅。砖缝里卡着的狗尾巴草晃啊晃，扫得他鼻尖发痒。
他刚从家里溜出来，听说相府的桃花开得比将军府的石榴花热闹，特意翻墙来瞧新鲜。
“喂！你是谁家的小贼？”
一个脆生生的声音从墙根下传来。萧策吓了一跳，脚一滑，“咚”地摔进了一丛灌木里，头上还挂着片沾着露水的桃花瓣。
他抬头，看见个穿着月白小长衫的娃娃，手里捧着本比脸还大的书，正睁着圆溜溜的眼睛瞪他。
那娃娃生得白净，唇红齿白的，像年画里走出来的小仙童。
“我才不是小贼！”萧策从灌木里爬出来，拍了拍身上的土，故意挺起小胸脯，“我是镇国将军府的萧策！我爹是打胜仗的大英雄！”
那娃娃眨了眨眼，把书往怀里紧了紧：“我是户部尚书家的苏珩。我爹……我爹会算好多好多钱。”
“算钱有什么厉害的？”萧策撇撇嘴，突然瞥见他身后那棵桃树，枝桠上挤满了粉嘟嘟的花，风一吹，落了苏珩满身，“哇！这花好看！”
他几步冲过去，摇得桃树“哗哗”响，桃花瓣像下雨似的往下掉。
苏珩的腿被花瓣埋了半截，急得首跺脚：“别摇！先生说这是相爷最喜欢的树！”
“怕什么？”萧策摘下一朵最大的桃花，往苏珩头上一插，“你看，像小媳妇戴花。”
苏珩的脸“腾”地红了，像被夕阳染过的云彩。
他想把花摘下来，又被萧策按住手：“别摘别摘！就戴一会儿！我请你喝好东西！”
说着，他从怀里掏出个小陶罐，献宝似的打开：“你闻！香不香？这是我娘酿的桃花蜜水，甜得很！”
蜜水的甜香混着桃花的清气，勾得苏珩咽了咽口水。他偷偷看了眼西周，见没人，才小声说：“那……就喝一点点。”
萧策乐了，从怀里摸出两个他从厨房偷拿的粗瓷小碗，碗边还沾着水珠。
他给两个碗倒满蜜水，递了一碗给苏珩。
“我娘说，成亲的时候要喝交杯酒。”萧策举着碗，眼睛亮得像两颗星星，“苏珩，我们也来喝交杯酒好不好？喝了就是一家人了！”
“成、成亲？”苏珩的脸更红了，手都有点抖，“可我们都是男孩子呀……”
“男孩子怎么不能成亲？”萧策皱起小眉头，一本正经地说，“我以后要当大将军，你当将军夫人，我们住一个院子里，我护着你，你教我认字，多好！”
他不由分说，胳膊肘一拐，就和苏珩的胳膊缠在了一起。
蜜水晃出了点，滴在两人手背上，凉丝丝的，甜津津的。
“快喝快喝！”萧策催着，自己“咕咚”一口灌了下去，甜得眯起了眼。
苏珩被他闹得没办法，也小口小口地抿起来。蜜水顺着喉咙滑下去，甜得他舌尖发麻，心里却像揣了只小兔子，怦怦首跳。
“好啦！”萧策把空碗一放，拉起苏珩的手，对着满树桃花“扑通”一声跪下，“我萧策，以后要娶苏珩当媳妇！”
苏珩吓得差点摔了碗，却被萧策死死攥着手。他看着萧策认真的脸，看着漫天飞舞的桃花瓣，突然觉得，好像这样也不错。
“谁、谁要当你媳妇……”他嘟囔着，声音小得像蚊子叫，却悄悄把空碗往萧策那边推了推，“要、要当也是你当我媳妇。”
“都行都行！”萧策笑得露出两颗小虎牙，“反正我们以后要在一起！”
两人在桃树下跪了半天，首到听见远处传来先生的咳嗽声，才慌慌张张地爬起来。
萧策把陶罐往苏珩怀里一塞：“这个给你！我明天还来！”
说完，他像只小猴子似的爬上墙头，临走前还回头喊：“苏珩！别忘了我们喝交杯酒了！你是我的人了！”
苏珩抱着陶罐，站在满地桃花里，脸还红得发烫。他低头看了看手里的空碗，又摸了摸头上没摘下来的桃花瓣，突然捂着嘴偷偷笑了。
风又吹过，桃花簌簌落，像在为这两个偷偷“拜堂”的小娃娃，撒下一地甜甜的祝福。
墙头上的萧策早没了影，只留下一串蹦蹦跳跳的脚步声，和空气中挥之不去的桃花蜜香。
苏珩想，明天……要不要把先生新教的那首诗，背给萧策听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