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鸦谷的夜总带着雾,楚清漓站在练剑场,玄冰令握在掌心,寒气顺着指缝往骨缝里钻。
她正练着“寒江锁”的起势,剑尖划破雾气时,带起一串细碎的冰碴——这剑法讲究“锁势不锁心”,可她手腕总发颤,剑招便落得滞涩。
“令主,腕力再沉些。”
沈慕言的声音从雾里钻出来,吓了她一跳。楚清漓收剑回头,看见他站在廊下,玄色劲装沾着夜露,手里却提着个竹笼,笼里的月心蛊正发出莹莹的光。
“你怎么在这?”她的耳尖有点热,方才练剑时腰腹发力,外衫松了些,怕被他看见不妥,下意识往紧了拢了拢。
沈慕言没说话,只是打开竹笼。那些金虫“嗡”地飞出来,在她头顶盘旋两圈,竟慢慢凑成个歪歪扭扭的形状——是颗心,金粉簌簌往下掉,落在她的发间和剑穗上。
楚清漓的心跳漏了一拍,握剑的手紧了紧:“胡闹什么?”
“慕容卿说,月心蛊认主,能随心意塑形。”他走近几步,指尖替她拂去发间的金粉,动作轻得像怕碰碎琉璃,“属下想着……令主练剑辛苦,看些亮的东西,或许能松快些。”
他的指腹带着常年握剑的薄茧,蹭过她的耳廓时,楚清漓猛地偏过头,剑穗上的红绳扫过他的手背,留下道浅红的痕。
“专心练剑。”她转身,假装没看见他眼底那抹暗下去的光,重新起势。
“寒江锁”的第二式要手腕翻转,剑尖画圆,她却总在此时失了准头,剑刃擦着地面的石子,溅起的火星惊飞了几只月心蛊。
沈慕言突然从身后握住她的手,掌心滚烫,牢牢裹住她的手背,带着她翻转手腕,剑尖稳稳画出个圆,与空中的金心遥遥相对。
“这里,”他的气息拂过她的颈窝,带着蛊虫特有的清腥气,却奇异地不让人反感,“要像锁住猎物那样,收势时再狠些。”
楚清漓的背僵得像块冰,却能清晰感受到他胸前的肌肉线条,隔着两层衣料,烫得她心口发麻。
空中的月心蛊像是受了鼓舞,金心缩了缩,竟又吐出些粉,在雾气里描出更清晰的轮廓。
“沈慕言,放手。”她的声音有点抖,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
他却握得更紧,指腹碾过她腕间的红痕——那是前几日练剑磨出的茧,被他得泛起热意。
“令主,”他的声音低得像耳语,“这剑法太孤冷,不如……属下陪您练?”
空中的金心突然晃了晃,几只月心蛊像是累了,跌跌撞撞落在楚清漓的剑上,金粉沾了满刃,倒像镀了层碎金。
沈慕言的目光落在她的侧脸,睫毛上沾着雾珠,在月光下闪闪的,像极了他藏在袖中那枚玉佩上的绿石。
楚清漓猛地抽回手,剑尖首指地面,带起的劲风打散了空中的金心。月心蛊受惊,“嗡”地飞回竹笼,只留下几星金粉,在她肩头慢慢化开。
“属下逾矩了。”沈慕言立刻后退半步,垂眸时,眼底闪过一丝转瞬即逝的偏执,快得让人抓不住。
楚清漓没说话,只是收剑入鞘。玄冰令的寒气从掌心漫上来,却压不住脸颊的热。
她转身时,看见他正低头看着竹笼,指尖轻轻敲着笼壁,像是在安抚那些受惊的蛊虫,又像是在压抑着什么。
雾渐渐浓了,练剑场只剩下剑穗晃动的轻响。楚清漓走远了几步,回头时,看见沈慕言还站在原地,竹笼里的月心蛊又飞了出来,在他头顶慢慢凑着,像是还在执拗地画那颗没完成的心。
她忽然握紧了玄冰令,指尖的寒气终于压过了那点莫名的悸动——只是不知,这“寒江锁”锁得住剑势,能不能锁住那悄然滋长的、连蛊虫都看得懂的心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