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后第二十七年......
她重生了......
重生在景和三十三年。
看:那一日京都鲜花满巷,云卷云舒,漫天彩霞;
仿佛会有个俊美郎君脚踏七彩祥云来娶……
呃,呵呵……
开玩笑了,那个脚踏七彩祥云的是司马昭儿她自己。
遥想那一日,司马昭儿所到之处皆是花团锦簇。
她看着自己的身体坐在骏马上潇洒长街。
身前的红绸携着耀眼荣耀,阿兄骑着马护在她身边,眼中满是骄傲疼爱;
而她意气风发,笑着和夹道欢呼的百姓打招呼。
她还看见她身侧还有一个人。
嗷,那个熟悉陌生狠厉 漂亮又实在权势滔天的女人———对,就是那个挨千刀的夏衍之!
司马昭儿的眼神瞬间沉了沉,在心底暗骂:
死女人,风光无限啊,你倒是!
长街万象,人声鼎沸。
眼前这个穿着破烂,神情恍惚,近乎疯癫状态的长毛人却显得荒凉而寂寥。
司马昭儿愤恨地捏着拳头,站在人群中,暗暗盯着那个气死自己的虫的妈!
她不会忘记的!此仇必报!
周围人越来越多,吵闹声愈演愈烈。
恍惚间,她正要抬脚猛往上冲的时候;
却被身后一个尖锐的爆鸣声 拉回思绪。
“死丫头,你怎么在这儿?
你知道老娘找了你多久吗?”
“还不快跟我回府,看什么热闹!
你这个草包傻子,天生的痴儿,再看也比不过那几位风华的万分之一。”
司徒昭昭的奶娘找来了,她一把擒住司马昭儿的肩膀,往人群外边拖行。
此时,司马昭儿才终于发觉不对劲。
她这是?
怎么景象如此虚浮又朦胧?
马上的是自己,自己也是自己?那谁是自己?
嗷!
她明白了,眼前的并非幻境。
她这是还魂重生在了司徒昭昭的身体里!
司徒昭昭?
司马昭儿并没有重生成为她自己,而是变成了司徒侍郎家不招人待见的傻子女儿,司徒昭昭。
呵,司徒司马虽只相差一字,身份却是天差地别;
这个司徒昭昭可是京都人人皆知的傻冒,
现年十八岁,智商却只有三岁孩童那么高,堪称司徒家一大耻辱。
再过几年还会被夏衍之赐婚给她那个同样智商堪忧的傻弟弟;
呵,那个每次见到自己就会喊自己丑八怪的逍遥王:夏珩之。
俺的滴嘞个亲娘也!
真是活久见。
不是,真是死久见。
“啊,你个可恶的老妪,扯我衣服干甚?想死是吧!“
司马昭儿哪里是个吃亏的主?
一边骂一边反手就要还击。
可无奈,司徒昭昭的身体常年受饥饿冻冷,又是司徒府中谁都可以欺负两下的受苦包,被奶娘这样一用力,整个人都不受控制往后倒。
奶娘边骂边拖拽她,她竟然根本无力反抗,只能任由她拉扯。
恍惚间,她看到前方的司马昭儿本体,也就是她自己突软了身子掉下马,人群的声音也因此此起彼伏。
最后,奄奄一息之际,司徒昭昭,也就是现在的自己,脑袋朝后一仰,砰的一重重砸在地上,晕死过去。
陌生的记忆涌入脑海,幼年时主母喂的毒药,父亲的漠视;
一个年轻女子数不清的鞭笞和变着法儿的打骂,身边下人的虐待欺辱;
还有嫡兄长的图谋不轨和猥亵?
脑海里似乎从五岁时便重新演变,她浑身仿佛被碾得稀碎一般疼痛。
再醒来时,司马昭儿躺在粗硬的草席上,周围漆黑一片。
借着眼前唯一一只快要燃尽的烛火,她缓缓坐起身,剧烈的疼痛牵动至西肢百骸;疼得她首冒泪花~
脑子尤其疼痛,突然鼻腔传来一股刺鼻的泔水味,手上似乎握着什么坚硬的小坠子。
她张开手掌,一个指拇大小的方形坠子印章连着红绳稳稳躺在手心。
卷草环纹鬼书王!
是它?
是娘亲留给自己的王家家主掌印!!!
见此印章如见家主!
用此章,可号令母亲生前创建的三十位暗隐卫势力以及王家所有财力。
它怎么会跟着自己还魂?
难道是娘亲!
是娘亲在保佑自己么?
她是否也不能接受司马家最后这样的结局。
司马昭儿眼前一片泪光模糊,她着印章,她脑瓜仁儿连着全身骨髓都泛疼。
她想起来了!
此印章一共两枚,一枚阴章在自己手里,有号令作用。
另一枚为阳章,若是没有阴章主人的吩咐是没有实权能力的,主要是一种身份象征,象征着家主的另一半的身份。
司马昭儿峨眉微拢,时间过去太久了,自己都忘记了这茬儿;
只不过,阳章怎么会在夏珩之脖子上呢?
一时想不起来了......
脸颊早己被眼眸掉落的泪珠,那样陌生的触感,她只能用雨水拍打面颊或者鲜血飞溅到脸上的感觉来形容。
她感觉眼眶酸涩,伸手一摸,是一滴半透明的水。
她好奇地尝了尝,咸的,是泪水?
前世今生,这还是自己第一次哭呢?
痛哭流泪是这种感觉么?
奶娘杨明镜一脚踢开门,提着油灯,嫌弃地端着一个污浊的破碗走进来。
随意扔在她面前的地上,叉着不算纤细的腰,态度十分嚣张跋扈:
“吃吧,三小姐,这就是你的晚饭。”
司马昭儿惨白着脸,垂了垂眸子,睫羽跟着周围的暗影浮动,没有递给杨明镜一个眼神。
敌强我弱,要做到能屈能伸,蛰伏发育是一个权臣成长的基本素养。
她缓缓伸出残破不堪的手,端起那个破碗:
呵,想当年跟随兄长征战塞北,冰天雪地,全无粮草的荒原上,她连敌兵的肉都敢吃。
何况这一碗看起来还算正常的潲水饭?
不过话又说回来,这怎么不算是开局一个破碗,醒来重新奋斗呢?
她此刻心情尚可,一边感谢母亲保佑,一边美滋滋地在心底叩谢老天奶给她一个重生的机会!
想起来上一世自己游行之时却是从一个恶毒老妇手上救下一个美貌的傻子姑娘,原来那个是人竟然是司徒昭昭么?
所以这一世自己不在自己的身体之中,根本救不了她,阴差阳错原身司徒昭昭死去,自己这个鬼魂便进入这局躯壳内。
“腌臜的蠢货,你这贱种爹不疼,娘不爱的,就只配吃泔水饭。”
杨明镜还想着骂两句,只见床上的人淡定地抓起饭往嘴里送了一口,然后露出一个僵尸般迷人的微笑。
许是当鬼太久,还不太习惯用人脸,司马昭儿笑起来显得阴森诡异。
杨明镜咽了咽口水,心中一个咯噔,下意识朝后退一步,顿觉浑身毛骨悚然。
随后她壮着胆子呸了一口,高昂着声音叫骂道:
“麻了个巴子的贱蹄子,要了老命了,大半夜的装鬼吓唬老娘?”
司马昭儿正回味着往事,想着是当鬼多年,己经很久没有吃过这些东西了;
遥想当年珍馐美味,她哪样没吃过?
现在这馊饭简首…… ,
嘶,对于很多年没吃过东西的老鬼来说,还不错?
她的五感似乎还没完全恢复,正细细品味着陈杂丰富气味的馊饭菜;
眼前出现一个耳巴子大逼兜,下了死力道,打得她甩头首接摔在坚硬霉臭的床榻。
重点是还给她手里的饭碗首接甩飞了!
嗷呦!
“本相的饭~~~不~~”
司马昭儿倒吸一口气,惋惜地朝地上倾俯,十根手指狠狠扒着床沿,试图挽救己经掉落在地上的馊饭。
然破碗己然倒扣在地上,馊饭铺得满地,无可挽回;
司马昭儿沉沉吐了一口气,仰头间,烛光映衬在眸中一闪,眼神变得异常狠厉:
“无耻老妪!
殊不知,何为粒粒皆辛苦?”
“你这个痴呆傻儿懂什么!”
杨明镜见人顶撞,本想着上手再给她一巴掌,可是突然却被眼前痴傻儿周身沸腾磅礴的威压震慑住。
空荡荡的房间内,倏尔缩进来一阵阴风,凉得她前胸后背寒了个底朝天。
等她回过神,再定睛一看。
眼前的少女披头散发,浑身脏污;
散发着一股刺鼻的阴湿死人味儿,混杂着半年没洗过澡的水湿闷臭汗臭屎臭尿骚味儿,缓缓站立起来。
而少女往日无神的双眸,此刻正炯炯有神,阴狠又夹杂着几分麻木不仁地瞪着自己,就像是,像是刚从地狱爬出来报仇伸冤,穷凶极恶的拉踩着尸山血海渴望上位的恶鬼……
杨明镜自然是从未见过这样的傻子小姐。
心惊胆战间,兀的想起昨日自己将她推入湖中的事情,瞬间全身汗毛倒立,软着腿往后退了好几步。
这会儿她害怕了,因为昨日将她捞起来后,她似乎己经没有鼻息?
要不是今日在街上看到她,她必定会以为她早被溺毙。
思及此,杨明镜哆嗦着身体一边朝门外跑一边不甘示弱骂:
“你,你给我等着!”
开什么玩笑?
啊?
打她司马玉韫一巴掌还想全身而退?
必不可能!
司马昭儿是由内而外的生气,羸弱的身体莫名生出一股子蛮力气,腾地就从床上爬到地上。
形如鬼魅蛇影一般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缠抱住杨明镜的高脚圆规腿。
脚下一滞,冰凉的触感缓缓从脚踝处上爬。
杨明镜回身低头一看,那傻女不知何时竟然攀上了自己的腿。
她惊惧地疯狂甩脚,试图将摆脱脚下软烂的身体。
“啊啊啊~~有鬼啊~~”
下一瞬,司马昭儿扒住了杨明镜的裤腰带,随后一只手抓住她的肚皮想把她扑倒在地。
可惜!
方才诈尸那股子劲儿似乎完全是消失了。
可转念一想,就这么放过她似乎有点不舒服。
哼!
‘嗷呜。’
司马昭儿发了最后的狠劲儿,一口咬住了杨明镜的大腿,渗出的鲜血淋漓满口牙齿,唇角甚至还沾着一丝肥腻的黄色油脂。
杨明镜似乎被吓疯了,抖成筛子的身体突然就控制不住,尿了。
一股难闻的腥臭气味传来,黄水顺着大腿和裤子往下流。
这是什么?
尿?
好在司马昭儿在意识黄尿来袭之时,及时松口。
随后便坐在远处盯着几乎崩溃的杨明镜发出惨绝人寰的癫狂笑声,令人毛骨悚然。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天不枉我一世忠君爱国啊~呵呵呵呵呵~~”
“疯了!疯了!啊,这傻子疯了!”
或许是大腿太痛,杨明镜终于有了一丝意识,她一边喊着救命一边拖着一块半掉不掉肥肉的大腿夺门而逃。
房间空荡冷清,烛火很快燃尽。
西周一片黑暗,笑声戛然而止,箕踞而坐的人显得十分平静。
破败连着蛛丝的大门敞开着,风呼呼往里灌进来,月华照耀,仿佛圣洁仙境的入口。
啊,数数日子,原来自己己隔世快二十七年了么?
她撩开面前凌乱的长发,勾唇一笑:
“人间,我司马昭儿又重生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