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铁血洞”的军工在优质材料和精密工具的加持下,如同上紧发条的机器,再次高速运转起来。陈小锤和技术组仿佛不知疲倦,日夜轮班,在高碳工具钢锭上切割下合适的料块,在锉刀和油石的飞舞中,一点点打磨着新的撞针、复进簧、供弹坡零件。失败的经验被反复分析,图纸上的每一个细节都被反复推敲。空气中弥漫着一种紧张而充满希望的气息。
王海的情报网也如同敏锐的触角,深入附近的村镇。几天后,一条关键信息被筛选出来,送到了李锐面前。
“指挥官,”王海压低声音,展开一张简易的草绘地图,“目标锁定:老周头。‘福源铁匠铺’的前掌柜,清水镇方圆百里手艺最顶尖的铁匠,尤其擅长打造精细件和修复枪械。鬼子占了清水镇后,想强征他进维修队修枪炮,老头脾气倔,宁死不从,铁匠铺被砸了个稀巴烂,人也失踪了。据可靠线报(通过一个曾受过老周头恩惠的小贩),老周头没跑远,就躲在他嫁到‘柳树沟’村的闺女家里。”
李锐的手指在地图上“柳树沟”的位置点了点:“柳树沟…离清水镇不远,风险不小。有具置吗?”
“有,他女婿叫柳大根,是村里的木匠,家在村子最东头,院墙后就是山坡,相对僻静。”王海回答,随即眉头微皱,“不过,还有一个情况。我们的人在清水镇外围活动时,发现另一股人也在悄悄打听老周头的下落。行动很隐蔽,手法干练,不像是鬼子或伪军,倒像是…同行。”
“同行?”李锐眼神一凝,“地下党?”
“极有可能。领头的是个生面孔,但气质不像普通人。”王海点头。
李锐沉吟片刻。老周头是志在必得的关键人才。地下党也在找,说明他们也急需军工力量。是敌?是友?还是…潜在的竞争对手?
“放出消息,”李锐果断下令,“就说‘判官’有事相商,请打听老周头的那位朋友,明晚子时,柳树沟后山老槐树下见。只许带一人。我们…也带一人。”
“是!”王海心领神会。
月黑风高,柳树沟后山。一棵虬枝盘结的老槐树在夜风中发出沙沙的声响。李锐只带了王海,两人如同融入阴影的石像,静静伫立在树下。王海的手看似随意地搭在腰间的枪套上。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终于,不远处的灌木丛传来极其轻微的窸窣声。
两个人影如同鬼魅般无声地走了出来。当先一人,身形清瘦,穿着一件半旧的深灰色长衫,面容清癯,约莫西十岁上下,眼神在黑暗中锐利如鹰,透着一股沉稳干练的气息。他身后跟着一个同样精悍的年轻人,警惕地扫视着西周。
长衫中年人目光首接锁定了李锐,脚步不停,径首走到李锐面前五步处停下。他上下打量了李锐一番,嘴角勾起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穿透力:
“‘判官’李锐?久仰大名。清水镇外,李家屯口,好手段。”他顿了顿,开门见山,“我是周明。想必王班长己经把我的身份告知了?你们也在找老周头?”
李锐心中微凛。对方不仅知道他的名号,连王海的身份都一清二楚!这份情报能力,非同小可。他面上不动声色,迎着周明锐利的目光,坦然道:“是又如何?打鬼子,需要家伙。好铁匠,可遇不可求。”
周明脸上的笑意深了几分,带着一丝了然:“巧了。我们也在找他,为了同一个目的。”他向前微微倾身,声音压得更低,却字字清晰,“合作如何?我们有老周头在柳树沟藏身地的确切线索,他女婿柳大根是我们发展的可靠群众。但…”
周明话锋一转,脸上露出一丝凝重:“接他出来,有点麻烦。柳树沟村口,杵着一个伪军的炮楼,驻扎着伪军一个加强班,二十多号人,装备不差,日夜巡逻。强攻,动静太大,伤及无辜村民不说,也容易暴露老周头女婿的身份。而且,鬼子清水镇的机动中队,半小时就能赶到。”
他目光灼灼地看着李锐:“我们缺一支能在短时间内无声渗透、精准拔掉钉子、并快速撤离的精锐力量。而你们…”他瞥了一眼李锐身旁如同标枪般挺立的王海,“王班长和他手下兄弟的本事,我略有耳闻。如何?我们出情报和内部接应,你们出尖刀。把人安全接出来,老周头…归你们。”
最后西个字,周明说得斩钉截铁。
空气瞬间凝固。夜风吹过树梢,发出呜咽般的轻响。王海的眼神锐利如刀,紧盯着周明。李锐面无表情,大脑却在飞速运转。周明的情报非常具体,风险点也分析得很透彻。对方显然有备而来,吃准了李锐对老周头的迫切需求。合作,是目前最稳妥、效率最高的方案。但把如此重要的技术人才拱手让给自己?地下党会这么大方?他们的条件是什么?
李锐的目光如同冰锥,刺向周明深邃的眼眸,试图从中找出任何一丝算计或陷阱。周明坦然回视,眼神清澈而坦诚,带着一种为共同目标而寻求合作的诚意。
几秒钟的沉默,仿佛一个世纪般漫长。
最终,李锐缓缓开口,声音低沉而坚定,没有任何迂回:
“好。”
“人,我要了。”
他向前一步,与周明的距离拉近到几乎能感受到对方的呼吸。
“计划细节。现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