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的阳光穿过西安城的，在慕容清颜的帆布包上投下细碎的光斑。她特意把那块带着云纹的银书签放进最外层的口袋，指尖能摸到纹路间凹凸的小坑 —— 那是昨天敲错的痕迹，此刻却像缀满了星星的银河。
“孩子们会不会喜欢？” 她对着镜子理了理衣角，昨天学秦腔时被髯口蹭乱的发丝还带着点不服帖。叶宸正往包里装老银匠送的小錾子，闻言笑着帮她别好发卡：“你忘了在长沙孤儿院，孩子们多喜欢你讲的故事？” 他的指尖划过她耳垂上的银饰，那是用錾刻剩下的银屑熔铸的小铃铛，一动就发出细碎的声响。
皮影学习班设在城隍庙的偏殿，朱红色的柱子上还贴着孩子们画的皮影图案。刚走到门口，就听到里面传来叽叽喳喳的喧闹声，像撒了把蹦跳的豆子。老杨正举着孙悟空的皮影教孩子们耍弄，竹杆碰撞的脆响混着童声，在大殿里荡出温暖的涟漪。
“清颜姐姐！叶宸哥哥！” 穿蓝校服的小男孩第一个冲过来，手里还攥着没刻完的驴皮，“我们昨天刻了兵马俑皮影，想给你们看！” 他的指甲缝里嵌着黑色的染料，像藏着片小小的夜空。
慕容清颜蹲下身，从口袋里掏出银书签：“看，这是我学錾刻做的，上面的云纹和你们皮影上的纹路是不是很像？” 银片在阳光下泛着柔和的光，孩子们的脑袋立刻凑成了个小圆圈，惊叹声像刚开的汽水，咕嘟咕嘟冒着泡。
“我来教你们怎么敲吧。” 叶宸把带来的银坯分给孩子们，老银匠特意准备的小錾子在他们手里显得格外小巧。慕容清颜握着个扎羊角辫的小女孩的手，帮她把錾子按在银片上：“像这样，手腕要稳，就像老杨教你们耍皮影时那样。” 小锤落下的瞬间，银片上跳出个歪歪扭扭的点，引得孩子们一阵哄笑。
老杨坐在旁边的太师椅上，看着这一幕捋着胡须笑。他忽然对慕容清颜使了个眼色：“昨天学的秦腔，不给孩子们亮亮嗓子？” 偏殿的横梁上还挂着上次搭戏台剩下的白布，正好能当背景。
慕容清颜深吸一口气，想起老艺人说的 “气沉丹田”。当 “你把我比作什么人” 的唱词从喉间涌出时，她忽然扬起水袖 —— 那是昨天特意带来的秦腔戏服袖子，此刻在晨光里翻飞，像两只展翅的蝴蝶。孩子们的眼睛瞪得溜圆，手里的錾子都忘了放下，连殿外的麻雀都停在窗台上，歪着脑袋仿佛在倾听。
叶宸举着手机首播，镜头扫过孩子们专注的脸庞。有个小男孩跟着哼起调子，跑调的嗓音却像颗甜滋滋的糖球。弹幕里的评论像涨潮的海水：
“从银錾到秦腔，再到皮影，这才是最好的传承课”
“清颜的水袖甩得比上次在戏台还稳，看来下了功夫”
“孩子们眼里的光太动人了，这就是老手艺的魔力”
“突然想起我爷爷教我扎风筝的日子，原来手艺里藏着这么多爱”
中午在城隍庙吃甑糕时，孩子们还围着慕容清颜问个不停。穿红袄的小姑娘举着自己敲的银片：“姐姐，我刻的是不是像兵马俑的铠甲？” 她的银片上布满了杂乱的小坑，却比任何精致的工艺品都让人动容。
离开前，孩子们把自己做的皮影塞进慕容清颜怀里。有会翻跟头的孙悟空，有穿着铠甲的兵马俑，还有个画着云纹的小熊猫 —— 显然是照着银书签刻的。老杨把这些皮影仔细收进木盒：“等你们下次来，保管让孩子们给你们演全本的《兵马俑传奇》。”
夕阳把城隍庙的影子拉得很长，慕容清颜的帆布包鼓鼓囊囊的，装着银书签、皮影和孩子们画的画。叶宸牵着她走过牌坊时，忽然听到身后传来稚嫩的秦腔唱段，虽然跑调跑得厉害，却像根细细的红线，一头连着古老的岁月，一头系着崭新的晨光。
“你听，” 她停下脚步回头望，眼睛里闪着泪光，“他们在学呢。” 叶宸握紧她的手，指尖传来银书签的温度 —— 原来传承从不是惊天动地的壮举，只是把自己学会的东西，像递接力棒一样，轻轻放进后来人的掌心。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