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在赢何瑶度秒如年的煎熬与柳如风看似平静实则焦灼的等待中悄然流逝。
雪原的寂静被踩踏积雪发出的轻微沙沙声打破。
片刻后,伴随着一阵悉悉索索的声音,一高一矮两道身影从山洞侧面、覆盖着厚厚积雪的枯萎灌木丛后绕了出来。
走在前面的阿依奴,依旧是那身艳丽的、单薄得不可思议的苗疆短衫短裙。
外面松松垮垮地披着柳如风那件对她来说过于宽大的狼皮袄子,领口处露出她曲线优美的颈项和一抹的锁骨。
她那妖艳的脸上带着一丝事后的慵懒和某种“做了一件好事等着被夸奖”的狡黠笑意。
被扶着的赢何瑶,脸颊依旧红得像染了最上等的胭脂,头几乎要垂到胸口,步伐比之前利索了一些。
但仔细看还是带着虚弱后的轻飘,她身上己经重新裹好了毯子,被阿依奴半搀扶着。
看到柳如风站在洞口等她,赢何瑶的耳朵尖又不由自主地红了。
“准备好了吗?”
柳如风强行压下心头所有的尴尬和复杂情绪,将注意力集中到眼前的正事上,语气恢复了惯常的沉稳,只是眼神刻意避开了赢何瑶。
“准备好了就出发。”
“嗯……”
赢何瑶的声音细如蚊蚋,点了点头,长长的睫羽垂落,遮住了眼中所有的情绪。
“她腿还软着,这么走要走到几时?”
柳如风无视了赢何瑶的羞涩和阿依奴戏谑的眼神,目光转向阿依奴,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口吻,但其中也不乏一丝尴尬的请求。
“我来背吧。”
“哎呀呀……”
阿依奴立刻拖长了尾音,那双勾魂摄魄的眸子在柳如风和被他披上的狼皮袄子之间来回扫视。
仿佛在确认这件温暖依旧残留着某人气息的外套是否还属于自己。
她用一种酸溜溜又故作夸张的语气叹息道。
“人家何时才能再享受……你那宽厚结实、令人心安的温暖后背呢?”
她边说边有意无意地搔首弄姿了一下,试图在赢何瑶面前彰显某种“特别地位”。
柳如风额角的青筋又跳了跳,强忍着翻白眼的冲动,声音冷淡:“少废话!”
“哼,真是翻脸无情……得,给你给你背!”
阿依奴撅了撅红艳的小嘴,悻悻然地松开了搀扶赢何瑶的手。
动作却不失小心地将这个依旧羞窘万分的小辈送到了柳如风背后。
“你这冰疙瘩,连句好听的话都不会说。”
柳如风没有理会她的抱怨,半蹲下身。
赢何瑶在阿依奴带着揶揄笑意的注视下,羞怯又带着感激地伸出手臂,轻轻地、小心翼翼地攀附上柳如风宽阔而坚硬的肩背。
熟悉的草药香和尘土的冷冽气息再次将她包裹。
柳如风稳稳地站起身,双手托住她的膝弯。
就在他起身的瞬间,一个之前忽略的细节清晰无比地传递到感官上——
因为他的狼皮外袄此时正披在阿依奴身上,身上只穿了单薄的布质里衣和护甲。
此时隔着那层薄薄的衣料,背上少女身体温软玲珑的曲线,竟传递得如此分明!
少女特有的弹性与温热透过布料的阻隔隐隐传来,那胸前的弧度紧贴着他的后心……
柳如风的身体瞬间僵首了一瞬!
一股极其复杂、且带着荒谬感的暗流冲一下上心头。
他几乎是下意识地想起了山洞外阿依奴那句带着恶意的调侃——“血脉真是强大啊……”
是的,赢何瑶那继承了赢齐凤一脉的容貌身姿轮廓……
在此刻异常清晰的具体感知下,竟与记忆中某种深埋心底的悸动……产生了模糊的重叠感。
这该死的、不合时宜的联想让一股强烈的自我厌恶感油然而生。
他立刻深吸了一口冰冷的空气,强行压下心头翻腾的所有杂念,将所有注意力集中到脚下的雪地和即将开始的漫长跋涉上。
“出发!”
柳如风的声音冷硬如岩,率先迈开脚步。
阿依奴像是完成了任务,一下子轻松起来,懒洋洋地跟在两人身侧,不再需要特意照顾一个虚弱的小女孩。
她的好奇心重新占据上风,一双灵动的眼睛左顾右盼。
时而拨弄一下路旁挂着冰晶的枯树枝,时而被远处雪地上留下的野兽爪印吸引过去。
雪后的荒原显露出一种被擦拭过的、清冷死寂的美。
铅灰色的天空完全放晴了,阳光吝啬地洒下一点点苍白的光晕,落在无边无际的皑皑白雪上,反射着刺目而冰冷的光泽。
肆虐了整晚的狂风似乎也耗尽了气力,只余下细微的、如同呜咽般的低吟掠过空旷的原野,卷起细碎的、冰冷的雪尘。
柳如风背着赢何瑶,一脚深一脚浅地踏在松软深厚的积雪上。
他的步幅迈得很大,却很稳,每一步都踏在坚实的土地上,尽量避免深雪的阻挡。
赢何瑶的身体随着他的步伐微微起伏,像一片依附于磐石的叶子。
那份清晰的、属于少女身体的温软触感,透过单薄的衣物固执地烙印在他的感知里。他想忽略,身体的反应却难以控制。
为了分散这份不合时宜的、令自己深恶痛绝的注意力,柳如风只能更专注于辨认方向和脚下深浅不一的雪窝。
冰冷的空气吸入肺腑,带着刀割般的刺痛,却也让人保持着一种近乎残酷的清醒。
赢何瑶似乎也沉浸在某种窘迫和复杂的情绪里,一路都异常安静。
只有呼吸间的温热气息,如同细小的羽毛,偶尔拂过柳如风被寒风吹得冰冷的耳廓和后颈。
长时间的沉默被少女略带怯懦的嗓音打破,她的头微微前倾,声音很低。
几乎是在柳如风的耳边呢喃,带着真诚的感激和尚未完全消退的羞涩。
“刚才……刚才的事,还是要谢谢……谢谢那位姨姨愿意帮我……”
她顿了顿,似乎在斟酌一个更合适的称呼,“……姨姨?”
话音未落。
“姨——姨——?!” 一声几乎可以刺破寂静雪原、充满不敢置信和巨大“屈辱”的尖叫陡然炸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