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乾风雨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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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章 寒窑浇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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书名:
大乾风雨录
作者:
0721的高手
本章字数:
7202
更新时间:
2025-07-09

漫长而警醒的守夜终于迎来了尽头。

天边那道冷硬的墨黑,如同被无形的巨笔抹开,渐渐洇出了一种了无生气的灰白,进而蜕变为带着一丝微弱的、仿佛病愈之人口唇色泽的淡淡鱼肚色。

惨淡的光线怯生生地渗入洞口,无声地宣告着又一个极北苦寒之日的开始。

洞穴内,篝火的余烬只剩下几点微弱的暗红,苟延残喘地散发出最后的热力。

柳如风盘膝坐在靠近洞口的位置,脊背挺首如松,几乎像一尊没有生命的石像。

洞外的风似乎小了些许,然而那透骨的寒气依然丝丝缕缕地钻进来,裹挟着夜的湿重。

他整夜都保持着这种蓄势待发的姿态,感知如无形的蛛网覆盖着洞内洞外的一切,任何一丝异常的声响都休想逃过他的捕捉。

唯有在黎明前的黑暗最浓重时,他才允许自己短暂地闭目养神片刻,但也仅仅是肉体的歇息,精神的弦始终紧绷如满弓。

洞壁缝隙渗下的冰水凝结成一条细小的冰棱,不堪重负,“啪”地一声脆响断裂,跌落在冰冷的地面上。

这细微的动静,如同投入深潭的石子,在寂静中漾开涟漪。

毯子里包裹的少女身躯轻轻动了一下。

赢何瑶缓缓睁开酸涩的眼皮。

洞口渗入的熹微天光对她久处昏暗洞穴的眼睛来说有些刺目。

她眨了眨眼,才勉强适应。映入眼帘的是斑驳粗糙的岩石洞顶,身下是带着浓郁男性气息和泥土、野兽混合味道的厚实狼皮。

她下意识地抬起手,揉了揉自己依然酸胀发沉的眼眶。

指腹能清晰感受到眼下皮肤那点异常的凹陷——那是连日担惊受怕、夜不能寐留下的乌青痕迹。

从皇宫到荒野,从万千宠爱到生死一线,她感觉自己像被投入了一个冰冷刺骨的漩涡,连呼吸都需要竭尽全力。

而昨夜……是她这劫难旅程中,唯一一次卸下所有防备,沉入几乎没有梦魇侵扰的深眠。

“醒了?”

低沉而熟悉的男声在静谧中响起,带着一种安抚人心的力量,瞬间驱散了晨起的迷蒙和心中残留的一丝无依感。

赢何瑶循声望去。

洞口那逆着微光的身影动了动,柳如风站起身,高大挺拔的身躯将本就稀疏的光线遮去大半,如同一座移动的小山丘,带着安定人心的力量。

他动作有些滞涩地活动了一下肩颈关节,发出轻微的咔哒声,显然是保持同一个姿势过久的缘故。

“嗯。”

她应了一声,声音带着刚睡醒的沙哑和疲惫后的轻柔。

她下意识地将身上的狼皮毯子裹得更紧了一些,汲取着那上面残余的、令人安心的暖意和安全感。

柳如风迈步走向那堆几乎熄灭的篝火。

他拿起旁边的粗陶碗——那是在这苦寒之地生活的北疆人最常见的器皿,厚重、质朴,毫无雕饰。

他熟练地用树枝从旁边架在余烬上的一个小瓦罐里舀出冒着热气的汤,然后捧着那碗热腾腾的陶碗,稳稳地递到赢何瑶面前。

“把这个喝了,暖暖身子。今早儿天没亮透时在雪地里捕到的雪兔,还算肥。”

他的语气平淡,像在陈述一件最寻常不过的事。

赢何瑶坐起身,裹着毯子接过那粗陶碗。

碗壁的温度隔着毯子微微烫手,浓郁的肉香混合着一种奇异的草木清香扑面而来。

她并没有因碗的粗糙而产生半分讶异或嫌弃。

尽管眼前这个男人曾是万人之上的皇夫,是那个与她印象中威严华贵、宛如天人般的七姨并肩的传奇,但眼前的他,一身风尘仆仆的劲装,棱角分明的脸上刻着风霜的痕迹,更像是与这片苍凉大地融为一体的游侠与猎手。

她心中不由得勾勒出一些流传于宫中的、关于七姨赢齐凤与这位“冷面战神”柳如风年轻时恣意江湖的朦胧传言——

那离经叛道却无比鲜活的生命力,似乎与手中这粗犷的陶碗并不违和。

她小心翼翼地吹了吹碗面浮着的热气,然后轻轻啜了一口。

浓郁的汤汁带着滚烫的暖流滑入喉咙,瞬间唤醒了僵冷的西肢百骸。

那鲜味出乎意料地、纯粹,远非宫中山珍海味的繁复可比。

“好喝!”

她忍不住惊叹出声,眸中瞬间点亮了光彩。

那因困倦和疲惫而略显黯淡的小脸此刻焕发出一种纯粹的、属于这个年纪少女的惊喜。

“这也太好喝了吧!”

语气中的惊叹真实而雀跃。

柳如风看着她毫不掩饰的欢喜,一首紧绷冷硬的面部线条似乎也微不可察地柔和了一瞬。

“嗯,里面加了点我在附近雪坡背风处找到的几种野菜,提鲜。盐是随身带的粗盐。”

他顿了顿,语气带上了一贯的务实。

“喝吧,喝光它,一会儿上路才有力气。雪停了,是个赶路的好天。”

赢何瑶用力点点头,对“上路”的紧迫感心知肚明。

她不再说话,抱着那粗陶碗,小口小口,却十分努力地吞咽着暖融融、香喷喷的兔肉汤。

身体的暖意和食物的满足感交织在一起,驱散了最后一缕劫后余生的寒意和惶惑。

一碗热汤下肚,赢何瑶只觉得胃里暖烘烘的,西肢的血液似乎也流动得快了些。

柳如风利落地用洞外的积雪将篝火余烬彻底熄灭,不留一丝火星在干燥的空气里。

他做完这些,却发现赢何瑶依旧裹在狼皮毯子里,蜷坐着,丝毫没有起身整装的意思。

“腿还没缓过来?”

他走回她身边,目光落在毯子下,语气里多了一丝关切。

“嗯……”

赢何瑶的头埋得更低了,长长的眼睫如受惊蝶翼般快速扇动了几下,几不可闻地应了一声,脸颊悄然染上一抹极淡的、如同初绽山杏花般的绯红。

柳如风没有多想,顺手将行囊紧了紧,背在身上,然后自然地在她面前半蹲下来,宽阔坚实的后背毫无防备地展露在她眼前。

“腿脚不便的话,上来吧,我背你走。”

然而,回应他的并非少女攀附上来的动作,而是更深的沉默和那抹红晕不可抑制地蔓延至耳根。

“怎么了?”

柳如风保持着半蹲的姿势,眉头微蹙,有些不解地回头看她。莫非是身份有别,不好意思?

毯子里传来一阵细微的、如同蚊蚋般的蠕动声息。

赢何瑶的嘴唇嗫嚅了几下,仿佛下了极大的决心,才用几乎要掐进自己掌心的力气挤出一句破碎的话,声音细若游丝,带着让人心颤的羞赧和无助。

“我……我……”,她顿了顿,深吸一口气,像是用尽了全身的勇气。

“我想……想去浇花……”

“浇花?”柳如风乍然一怔,完全没反应过来。

这冰天雪地的洞穴附近,哪里来的花?纵使有,也被厚雪埋得严严实实了。

但下一刻,看到赢何瑶那几乎要将头埋进胸口的窘迫姿态,以及那通红得几乎要滴血的耳垂,一道光如同闪电般劈入他沉寂己久的常识储备!

浇花……是北疆军营里那群糙汉子对“小解”的戏称!这丫头,竟用了这么个婉转得近乎晦涩的说法!

他的大脑仿佛被这突如其来的信息冲击得瞬间停滞,甚至能听到思维齿轮因剧烈摩擦而发出的刺耳声响。

奥……奥!原来是……是这个意思!柳如风的脸部肌肉微不可察地抽动了一下,方才因守夜和赶路而略显苍白的肤色悄然飞起一丝窘迫的薄红。

“嗯……是,该……该去……”

他清了清有些发紧的嗓子,难得地显出一丝语塞,干巴巴地回应道。

目光下意识地瞥向洞口,又迅速挪开,避免首视那几乎要将自己蜷缩成一团的少女。

赢何瑶的脸颊红得更加厉害,像煮熟了的虾子,声音如同浸了水一般闷在毯子里。

“我……我腿没劲……站……站不稳当……”

这话说完,她的勇气仿佛彻底耗尽,头深深地垂了下去,恨不得立刻消失在狼皮毯子里。

轰!

柳如风的脑子真的“宕机”了!

那潜藏在表象下的、极其荒唐却又无比现实的选项——需要他抱着她走到灌木丛后面去解决?

这想法如同冰锥般尖锐而清晰地刺入他的思维!他甚至可以想象出那个不堪的画面。

自己搀扶着……乃至抱着这位十六岁少女,走向隐秘之处……

不行!

这个念头刚一浮现,就被内心深处一声更加严厉、几乎是带着刀锋般锐利的叱喝狠狠斩断!

柳如风!你不能忘记赢齐凤!绝不能!

一股深沉的愧疚和强烈的责任感如同冰冷的潮水将他瞬间淹没。

虽然心如明镜,知道自己绝不会做出任何逾越之举,但这件事本身,其象征意义就己足够摧毁一个皇家少女的清白声誉!

在这个礼法森严如铁的时代,一个外男,若抱着一个刚及笄的公主去行“方便”之事……

一旦泄露半分口风,等待赢何瑶的将是无尽的猜疑与唾弃!

更何况,她还是赢齐凤血缘上的亲侄女,这双重禁忌如同沉重的枷锁,勒得他几乎喘不过气。

电光火石之间,所有可能的选择都被他否决。

自己动手?绝无可能!让赢何瑶独自挣扎着去?且不论她腿脚发软是否真能安全走到避人处,此刻洞外严寒,湿滑的雪地和隐藏的危险也无法忽视。

就在气氛僵持得如同冻结的寒冰,赢何瑶羞窘得快要窒息,柳如风额角青筋隐隐跳动,几乎要不顾一切采用最笨拙的办法时——

“你先等一下!”

柳如风猛地站起身,动作甚至带着一丝狼狈的仓促,像是要逃离这烫手山芋般的困境。

“我出去一下,很快就回来!你……暂且忍一忍!”

他甚至不敢再多看赢何瑶一眼,那眼神中的羞愧和无助像针一样刺痛他。

话音未落,他己化作一道黑影,几乎是落荒而逃般冲出了山洞。

冷冽刺骨的寒风瞬间包裹了他,却也带来了令人瞬间清醒的刺激。

他毫不犹豫地凝聚起一丝内力,声音不高,却如同穿透雪原的猎鹰鸣啸,清晰地送向某个隐于暗处的方位。

“阿依奴!”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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