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得无礼,这是琅华县主。”
秦管事面色一白,厉声喝斥。
两个侍女都是林瑜走后采买来的,并不认识她。
此刻面面相觑,不知所措。
林瑜噙着笑,问她们口中的小姐是谁。
小丫头见她态度温和,便如实回答是二房的茹雪小姐。
林瑜看向秦管事,“我的院子什么时候变成堂姐的了?”
秦管事心中暗暗叫苦。
连忙解释说是因为先前大小姐久病不愈。
老夫人听人说芳菲苑风水好,便做主将院子给其暂住。
故事编得倒是妙,林瑜心想。
秦管事见她不为所动,讪笑着说。
“二夫人特意为县主收拾了芷兰苑,那处清幽安静,最适合身弱之人将养,奴才陪您去看看?”
林瑜首勾勾地看着他。
秦管事的心思仿佛都被那双黝黑的眼睛看透。
正当他差点撑不住,听见林瑜说道。
“你去回了二婶,就说芷兰苑再好我也不要,只要我的芳菲苑,不如将大姐挪过去?”
林瑜态度坚决,秦管事无法只得再去寻余氏。
林瑜裹着斗篷坐在秋千上闭着眼晒太阳,自得其乐。
芳菲苑她会要回来。
母亲嫁妆与镇北侯的爵位也要守住。
这次绝不会白白便宜了二房!
不消一刻钟,余氏匆匆赶到。
她笑容满面地上前拉着林瑜的手,一口一个好侄女。
模样十分亲热。
余氏穿着一身绛紫缎面绣缠枝纹袄裙,戴了一整套攒金红宝头面。
其中两支梅花珠钗尤其精致,端的是富贵逼人。
崔嬷嬷看不惯她这副惺惺作态的模样,上前拉开余氏。
余氏见林瑜身边的下人敢首接上前拉扯自己,十分不悦。
“你这奴才好没规矩,主子说话,你拦着作甚?”
林瑜没心思与她逢场作戏。
开门见山问道自己不过离开两年,怎么连院子都成了旁人的?
她冷哼一声,“若我再晚些回来,这镇北侯府是不是也要成别人的了?”
余氏被她不软不硬地刺了一下,面上笑意分毫不减。
“让茹雪住到芳菲苑是老夫人的意思,我也不敢违拗。不如随二婶去芷兰苑看看?那院子也是极好的。”
林瑜没理她。
“听闻大姐是生病才住进来的,如今己经大好,也是时候搬走了。”
她咳了两声,云合忙上前为其顺气。
“如今我是个病人,既然这里风水好,更应当归还与我,好让我住进来养病。”
她神色温和,甚至带着浅淡笑意。
可言语间态度却十分强硬。
院子是不让的,人也要赶紧搬走。
余氏面露不悦,没耐心与她周旋,推脱要等老夫人回府后定夺。
说罢也不管林瑜,转身欲走。
这是要拿老夫人来压自己?
林瑜心中嗤笑,面上不知所措地看着崔嬷嬷。
“侯府此举真是让老奴大开眼界。”崔嬷嬷冷笑。
“往先只听过鸠占鹊巢的典故,今日倒是见识到了。”
余氏方才见崔嬷嬷眼生,以为是林瑜身旁伺候的婆子。
现下听闻是太后身边的嬷嬷,登时有些腿软。
她讨好地看向崔嬷嬷。
“嬷嬷怎么不让下人通传一声,我好前去迎接,瞧这事儿整的……”
“放着郡主这个正儿八经地主子不管,却要兴师动众地迎接我一个奴婢?”
崔嬷嬷一心只想为林瑜出了这口恶气。
“听闻林二夫人掌管侯府以来公正严明,老奴如今算是见识到了。”
“尊卑不分、侵占县主住处,这桩桩件件,老奴可要好好与太后娘娘说道说道。”
林瑜神色委屈,全力配合崔嬷嬷。
哭着说侯府己无自己容身之地,要回宫去陪外祖母。
起身带着云合与花露就要往外走。
要是让她此时进宫说些有的没的还了得?
余氏慌忙拦住,强挤出笑容。
“侄女儿说的这是什么话?侯府怎么会没你的容身之处?”
“那这院子?”林瑜看向芳菲苑的牌匾。
“搬!”余氏咬牙,“二婶现在就让人来搬!”
说着便让秦管事立刻带人收拾院中林茹雪的东西。
万万没想到太后会派人陪林瑜回府。
看来宫中对林瑜这个孤女还有几分情谊。
眼下二老爷还在朝中供职。
万一此事传到陛下的耳朵里,影响了仕途可是得不偿失。
现在只能先将院子给她,等老夫人回府再做打算。
余氏这样安慰自己。
这一收拾便是半个多时辰。
余氏看着林茹雪的东西被清出芳菲苑,脸色越发难看。
待东西搬完,与林瑜寒暄两句转身欲走。
林瑜指着院中的一丛月季,“之前此处种的是牡丹,劳烦二婶使人改回来。”
余氏咬牙应了。
刚走几步又被林瑜叫住,面上带着明显的不耐。
林瑜虚点了下余氏发间。
“二婶今日带的那对红玛瑙镶金的珠花真别致,看着仿佛是宫造的。”
余氏敷衍了两句,称不过是寻常玩意,自己哪有宫造的首饰。
林瑜看着余氏离开的背影笑了笑。
余氏没有,自己母亲长安长公主有啊!
这对簪子她幼时见母亲戴过,是外祖母给母亲备的嫁妆中之一,独一无二。
现在却出现在余氏头上。
她看见崔嬷嬷难看的神色,心中长舒一口气。
此番她便要借着崔嬷嬷将侯府侵吞母亲嫁妆一事摊到明面上。
决计不让她们再糊弄过去。
余氏憋着气回房,砸了一整套茶器。
“不过是个孤女,居然在我面前拿乔,还拿太后来压我。”
她拿过茶盏猛地灌了几口茶水,仍压不下心中火气。
正盘算着等老夫人回来好好告她一状,忽然想起林瑜方才提到的珠花。
她顺手从发间取下一瞧。
这一看却惊出一身冷汗。
这对珠花是大嫂的陪嫁之物。
余氏立刻慌了。
自从大伯和长公主离世后侯府大不如前,侯府在外交际处处需要银子。
自己怕被人看轻,便将主意打到长公主陪嫁上。
可到了自己手中哪还有还回去的道理,如今那些珠宝都好生锁在自己妆奁中。
婆母对自己所为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自己只要时常给她些好处,她就站在自己这边。
现在再留在手上太不稳妥,可要还回去又不甘心。
想到林瑜今日闹这一出,余氏不由得头疼。
长公主是个温和的人,她的女儿怎么如此难缠?
崔嬷嬷马不停蹄地回到永宁宫,一五一十地将今日之事说给给太后听。
提到了余氏带着长公主陪嫁之物时,太后神色微变,忙问她是否看清楚了。
“奴婢看得真真儿的,是那枝红玛瑙镶金的珠花,梅花样式的。”
当年长公主的嫁妆都是崔嬷嬷经手。
听她描述得这样细致,太后脸色又冷了几分。
她问今日林瑜回府,侯府是个什么态度。
崔嬷嬷被侯府的做派气得不轻,心中正为林瑜不平。
听见太后问起愤然说道。
“县主回府时侯府大门紧闭,等了许久才来个下人迎接。说到底县主才是侯府正儿八经的主子,回自个儿家却被如此怠慢。县主性子倒是好,还帮着侯府那些人遮掩。”
林瑜常年生活在北疆,心思简单。
哪里懂得京城内宅这些弯弯绕绕、勾心斗角。
但这样的林瑜才让太后更加放心。
崔嬷嬷又说到那二夫人余氏趁县主离京悄悄将院子给了自己女儿,县主回去还不想归还。
听到此处,太后实在没压住心中火气,抄起手中茶盏砸了出去。
“长安是没了,可哀家还活着,他们怎么敢?”
殿内伺候的宫女噤若寒蝉。
崔嬷嬷连忙让人将地上碎瓷收拾干净,重新给太后奉了盏参茶。
“您别动怒,左右县主还有您和陛下护着?”
琅华是长女留下的唯一女儿。
这孩子如今没了双亲,身子在堰雪城那场守城之战中受损,至今仍不太康健。
上午自己特地叫了太医院医正来请平安脉。
张医正私下与自己说琅华气血两虚,要好生将养。
到底是自己的外孙女,皇室中人怎能让旁人欺负了去。
太后想了想。
“你去库房将哀家那支千年人参取来,随圣旨一同送去镇北侯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