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再次来到了那栋红房子前,现场己经解封,他挪到了那扇他熟悉的漆木门前,胸中顿时翻涌起一阵恶心的感觉,那些痛苦的回忆袭击着他,无论什么时候回到这个地方他都感到不舒服。这就是他曾生活过十几年的地方,带给他的只有痛苦的记忆。
他用力轻轻一推,那扇漆木门就打开了,门并没有锁,他鼓起勇气迈开左脚走了进去,里面一片漆黑,没有一点活人的气息,好似这栋房子己经荒废了许多年似的。窗户并未完全合上,漆黑之中,窗帘在晚风的吹拂下在屋内上下浮动,发出阵阵响声,他凭着记忆摸索到了墙壁上的灯,他按了一下,灯打开了,屋内的一切重又出现在他眼前,痛苦的记忆不断袭击着他。
眼前的一切跟十年前并没有什么两样,这里的一切对于他而言既熟悉又陌生,熟悉到他根本不想再次来这里以及在这间屋子里产生的痛苦的回忆他都想要统统忘记,同时也陌生到他几乎不认识这里。
这里的一切物品照旧,而他心里的家己经西分五裂,分崩离析。
他环顾着西周,地上的污渍己经被清理干净,发黄的墙壁在昏暗的灯光下好似一个大大的涂鸦,沙发上散落着一堆衣物,胡乱地堆砌在那里。
他走进厨房,熟悉的感觉围绕在他周围,从前母亲用的那个围裙依旧挂在老位置,如今己经褪色且变得破旧,在微风中闪动,橱柜里的碗筷依旧是从前那些,并没有什么太大的变化。
他走进卧室中的其中一间,刺鼻的气味扑面而来,里面乱七八糟的堆着一些杂物,床边上堆满了各种脏衣服,发黑的床单在灯光下油光瓦亮,他便知道是那个人的,因为那个人向来便是如此,母亲走后,他的这些坏习惯更加肆无忌惮,得到了蓬勃发展。
他转身走进拐角处的另一间房间,本以为他走后是妹妹住在这里,可这个房间里放着的明显是成年女人的东西,里面都是一些化妆品,口红,包包一类的,衣柜里存放的也都是成年女人的衣物,丝毫找不到与妹妹相关的痕迹。
他把家里都翻找了一遍,连妹妹的一双鞋,一件衣物都未曾找到,就好像她从未在这个家里生活过一样。按理来说只要在这个家生活过就免不了留下一些痕迹,可是他能找到的一切均与妹妹无关。
“那她这些年都没有住在家里吗?她一个人无依无靠的又能去哪呢?她又是靠什么度日的呢?”这些疑问不断地纠缠着他,他突然想到白洁说过木文是从林子里突然蹿出来跟着她的。霎时间,他泪如雨下,瘫坐在地上哭泣起来,他不断捶打着自己的身体,试图减轻心里的痛苦。
过了好一会儿,他才又重新振作起来,继续在屋内翻找,他势必要找到证据。
他打开通往后院的那扇门,那门发出熟悉的吱吱呀呀的响声,他打开后院的灯,母亲曾经种花的那些花盆居然还在墙根底下。他想起从前母亲就很喜欢捯饬这些东西,她很喜欢植物、花卉一类的东西,并为此认真地做笔记,写日记记录那些植物的生长过程以及养护过程。他偷看过母亲的那些笔记,他能感觉到母亲十分用心地对待这些植物,只有在做这些的时候他才感觉到母亲是真正活着的,其他大部分时间都是行尸走肉。他一度觉得母亲根本不应该嫁到这里来受罪,那样的话悲剧也不会诞生。
可这世上,哪有那么多如果可言。
奇怪的是花盆里居然种满了各种植物,虽说不是以前母亲种的那些,但看得出来这些植物一首都有被细心照料,因为里面一棵杂草也没有,他无法想象像父亲这么懒惰,整日嗜酒成性的人是不可能细心的照料好这些植物的,更何况母亲是从他身边逃走的,单单凭这一点,他应该对她恨之入骨才对。
他想不通,按那个人的脾气在母亲逃跑那天这些东西就会被砸得粉碎,如今它们竟好好的存活在这里。
他走近瞧了一瞧,由于这些天无人打理,花盆里的植物叶片大多己经开始发蔫了。他在院里寻找着水源,水龙头旁边放着一圈水管,他将它们摊开来套在水龙头上,水管的口径和水龙头的口径严丝合缝,他打开水龙头,里面的水猛地蹿了出来,滋了他一身。他赶紧将管口对准墙根那些花盆里的植物,长度也是刚刚好,看来是平时用来给这些植物浇水的。
他胡乱地思考着些什么,突然没站稳向墙边倒去,院墙上的一块石头掉落下来把其中的一个花盆砸碎了,碎片散落一地,植物的根和着泥土在外,枝干歪在地上。他站起来试图将其扶正,再打算到屋内找个容器来把它放进去。
就在他扒拉那些根系和泥土的同时,一块碎骨头从里面露了出来,他不确定那是什么骨头,也没太放在心上,在农村那些猪骨头都会随便丢到土里,随处可见,说不定这骨头刚好就是猪骨头。
他继续扒拉着,又一块碎骨头露了出来,他开始察觉到有些许的不对劲,他继续扒拉,又是一块骨头,他心里开始感到十分的不安,于是进到屋内找来一把镰刀将植物的根系与整个泥土分离开来,更多的骨头在他眼前。
他顿时慌了神,瘫坐在地上,双手捂紧嘴巴,脑海里不断地浮现出最不好的画面和最坏的结果,不知道为什么他突然联想到母亲的突然离开。
慌乱中他赶忙爬起来捡起地上的掉落的砖头将那些花盆全都砸碎,想证实自己的猜想。无一例外,每一个花盆里都充斥着碎骨头。
他试图往好的方面想,只要未经证实,那结果就是不确定的,怎么就能断定这些骨头就是人的呢,他并不能分辨出是否是人体的骨骼,也许是一头猪的呢,他不断地暗示自己往好处想。他的母亲肯定是逃跑了,他双手颤抖着掏出手机拨通了报警电话,连声音也在发抖。
他几乎愣在原地,水龙头里的水在哗哗啦啦地响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