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紫雾气里的叹息还在识海中震荡，祭坛中央的幽蓝光芒突然如活物般翻涌。
那些原本被雾气压得发暗的石缝里，竟渗出点点星辉，像是无数碎钻被揉进了光里，眨眼间便在半空凝成一道身影。
是个身披黑金长袍的男子。
他的面容太过清晰，眉骨如刀刻，眼尾却坠着道淡红的印记，像一滴凝固的血。
可那双眼又太浑浊，像是蒙了层千年的灰，望着玉灵瑶时，却突然泛起水光：“你来了，羽灵。”
“谁？谁是羽灵？”玉灵瑶后退半步，绣着玉兰花的裙角擦过祭坛石面。
她的指尖不受控制地发烫，胸腔里有团火在烧——那是羽化仙体在共鸣。
从小到大，这具号称“万载难见”的体质从未如此失控过，此刻却像候鸟见了归巢的方向，要挣开她的掌控，朝那男子飞去。
她慌忙攥住周景轩的衣袖，指甲几乎掐进掌心：“景轩，我、我好像…想起什么了。”
周景轩的后背瞬间绷成弓弦。
他能感觉到少女掌心的温度透过衣袖灼过来，比寻常人高了不止三度。
几乎是本能地侧身，将她完全护在身后，右手虚按在腰间的星罗镜上——那是他方才从系统空间里紧急调取的防御法宝。
“系统，灵魂探测！”他在心里低喝，目光死死锁着那男子。
系统提示音几乎是立刻炸响在识海：【探测目标：疑似堕落仙尊·玄夜（封印状态）。
灵魂完整度92%，意志强度SS级（宿主当前可对抗强度B级）。
警告：目标与宿主身边女子存在因果链绑定，建议立即切断接触！】
冷汗顺着后颈滑进衣领。
周景轩表面却愈发冷静，甚至分出半分神去观察玉灵瑶的状态——她的眼尾泛起薄红，发间的玉簪在幽光里微微震颤，那是羽化仙体在主动回应玄夜的召唤。
他喉结动了动，用只有两人能听见的声音说：“灵瑶，跟着我呼吸，慢慢来。不管他说什么，你都是玉家的瑶瑶，不是什么羽灵。”
玄夜却像是没看见他的动作，一步一步从光里走出来。
每走一步，祭坛的地面便裂开蛛网般的细纹，连王长佑身上的星辉锁链都跟着震颤。
那被钉在断柱上的男人原本还在挣扎，此刻却突然僵住，瞪圆的眼睛里只剩疯狂：“仙…仙尊？！”
“千年了。”玄夜的声音轻得像叹息，可每一个字都像重锤砸在众人识海里。
玉双鸿刚迈出半步要护孙女，便被那股无形的压力撞得退到墙角，嘴角溢出血丝——这是化神境强者对筑基修士的降维压制。
玄夜的目光始终锁在玉灵瑶身上，伸出手，指尖几乎要碰到她发顶：“当年我为求大道，亲手将你祭在这祭坛上。如今你带着仙体归来，可是来讨还当年的债？”
玉灵瑶的瞳孔骤缩。
有碎片般的画面突然涌入脑海：血色月光下，她跪在同样的祭坛上，面前站着个背影——和玄夜有七分相似的背影。
那人手中持剑，剑尖抵在她心口，她咬着唇不哭，眼泪却大颗大颗砸在石面上：“师兄，我信你说的，等你成了仙，便来接我。”
“不！”她猛地抓住周景轩的手臂，指甲几乎要嵌进他肉里，“我不要记这些！我是玉灵瑶，是玉家的大小姐，不是什么被祭献的羽灵！”
周景轩反手握住她的手腕，掌心运转起系统刚兑换的“静心诀”。
清凉的灵力顺着血脉涌进她体内，将那些翻涌的记忆暂时压了下去。
他能感觉到自己的心跳快得离谱——SS级的意志强度，意味着就算他现在用尽所有底牌，也未必能在玄夜手下撑过三招。
可他望着怀里发抖的少女，突然想起系统任务里那句“守护命中注定之人”，喉咙便烧得厉害：“不管你是仙尊还是什么，要动她，先过我这关。”
玄夜终于将目光转向他。
那双眼底的灰雾突然翻涌，周景轩的星罗镜“嗡”地一声爆发出刺目蓝光——这是法宝在自发防御。
可玄夜只是扫了他一眼，便又转回玉灵瑶身上，唇角扯出个苦涩的笑：“当年我也是这样，说要护她周全。结果呢？”他抬手，指尖掠过祭坛上一道极深的刻痕，“这道痕，是她挣扎时指甲抠出来的。”
玉灵瑶的眼泪“啪”地砸在周景轩手背上。
她望着那道刻痕，突然想起小时候在玉家祠堂见过的古籍——《玉氏宗谱》里记载过一任家主，名讳正是“玉羽灵”。
族谱里说她“英年早逝”，可画像上的少女眼尾，分明也有和玄夜一样的红痕。
“叮——”
锁链断裂的脆响突然炸响。
周景轩猛地转头，正看见王长佑半条手臂己经脱出锁链，染血的手正抓向脚边的玄铁护腕。
那护腕表面浮起暗纹，竟和玄夜长袍上的金纹如出一辙。
王长佑抬头看向玄夜，脸上的血污都掩不住狂喜，喉咙里发出破碎的笑声：“仙尊大人…仙尊大人救我——”当王长佑终于将整条右臂从星辉锁链中扯出时，腕骨发出令人牙酸的碎裂声。
但他仿佛感觉不到疼痛，满是血污的手掌死死抠住玄铁护腕，膝盖重重地砸在祭坛的石面上——那是他刚刚用半条命换来的机会。
“仙尊大人！”他仰起脸，嘴角的血珠随着嘶吼溅落在玄夜的脚边，“当年您为了证得大道献祭了羽灵，如今她带着仙体重生，只要再进行一次祭礼，您的本源就能复苏！天地秩序、无上仙位，都在这祭坛之上——”
玄夜垂眸望着他，浑浊的眼底忽然翻涌起极淡的金芒。
王长佑话还没说完，就被一道无形之力掀得撞在断柱上，肋骨断裂的脆响和他的抽气声一同炸开。
“轮回。”玄夜的声音如同古钟里积了千年的灰尘，“你以为自己是第一个捧着玄铁护腕来求我‘回归’的人吗？三百年前有个穿着青衫的，五百年前有个身披铠甲的，都和你说着同样的话。”他的指尖轻轻划过王长佑护腕上的暗纹，那些金纹突然像活了一样钻入王长佑的皮肤，疼得他额头青筋暴起，“这护腕里封存着我当年的执念，你们不过是被执念牵引，重复我犯过的错误。”
玉双鸿扶着墙角缓缓首起腰，掌心的血在青砖上洇出暗红花纹。
他望着孙女颤抖的背影，喉咙发紧——刚才玄夜随意一挥手便震得他内腑翻涌，这样的修为根本不是化神境能够抗衡的。
可当他想再挪动半步靠近玉灵瑶时，却看见那少女正攥着裙角，一步步朝玄夜走去。
“我不是羽灵。”玉灵瑶的声音比预想中还要沉稳，但周景轩能感觉到她攥着自己衣角的手在颤抖，“我是玉家的玉灵瑶，从小到大在祠堂里给列祖列宗上供，在演武场被阿爹追着练剑，在春社和小梅偷摘过西院的桃花。”她停在离玄夜三步远的地方，眼尾的红痕随着心跳微微发烫，“您所说的那些血月、祭坛、被祭献的姑娘，可能是她的故事，但不是我的。”
周景轩的指甲几乎掐进掌心。
他能清晰地听见自己的心跳声，像擂鼓一般撞击着胸腔——系统提示玄夜意志强度SS级的警告还在识海回响，但此刻他的注意力全在少女的头顶。
她发间的那支玉簪正散发着柔和的光芒，与玄夜周身的星辉缠绕在一起，就像两根被命运搓在一起的线。
“灵瑶。”他轻声呼唤她，声音里带着连自己都没察觉的哽咽，“别怕，我在。”
玄夜的目光终于从王长佑身上移开。
他望着玉灵瑶，喉结动了动，伸出的手在半空中停了三息，最终只是虚虚地拢住她的头顶：“当年她也是这样，明明疼得浑身发抖，还要仰着头说‘师兄我信你’。”他浑浊的眼睛突然清明了一瞬，“你和她相像，又不相像。她的眼睛里只有我，而你的眼睛里……有光。”
玉灵瑶咬了咬嘴唇。
她能感觉到有温热的力量从玄夜的掌心蔓延下来，顺着发梢钻进血脉。
那些原本让她头痛欲裂的记忆碎片突然变得柔和起来——血月里的少年其实有一双很明亮的眼睛，他举剑时手颤抖得厉害，剑刃割破自己掌心的血滴落在她的额间，比祭坛的石头还要温暖。
“您后悔了。”她轻声说道，“所以这么多年不肯彻底苏醒，所以刚才震开王长佑时，没用五成力。”
玄夜的指尖轻轻一颤。
周景轩突然向前迈了半步，将玉灵瑶半个身子护进怀里。
他能感觉到少女的体温正在飙升，羽化仙体的灵力如活物一般在两人之间游走，竟自发地在他们身周织出一层淡粉色的光茧。
系统提示音突然炸响：【检测到因果链松动！
宿主与玉灵瑶因果值+15%，当前92%】他盯着玄夜逐渐清明的眼睛，突然灵光一闪——这仙尊不是来夺舍的，是来还债的。
“我要自己选择。”玉灵瑶突然抓住玄夜的手。
她的掌心烫得惊人，玄夜却没有避开。
两人相触的瞬间，羽化仙体爆发出刺目的白光，祭坛上的星辉、石缝里的碎钻、甚至王长佑护腕上的金纹，都像被磁石吸引一般涌来，在他们之间凝成一道光桥。
玉灵瑶的记忆如潮水般涌来：羽灵跪坐在祭坛上，玄夜举剑的手在颤抖；羽灵咽气前说“师兄你要好好的”；玄夜抱着她的尸体在血月里跪了三天三夜，指甲抠进石头里刻下她的名字；千年后，玉家祠堂的族谱被风雨打湿，“玉羽灵”三个字晕开，与“玉灵瑶”重叠……
“我不要做谁的替身。”她望着玄夜逐渐清晰的眼睛——那里面有和记忆中少年一样的明亮，“但我可以和您一起，把没写完的故事改个结局。”
玄夜的眼眶突然红了。
他望着掌心与玉灵瑶相触的地方，那里正泛起与她眼尾相同的红痕，像一朵正在绽放的花。
“很好。”他低笑一声，声音里裹着千年的霜雪，却终于有了温度，“那就让我们一起，改写这段历史。”
话音未落，整座祭坛突然剧烈震动。
原本封印玄夜的幽蓝光芒如蛛网般裂开，石缝里渗出的星辉开始疯狂旋转，形成一个巨大的漩涡。
王长佑被震得滚到墙角，玄铁护腕“当啷”一声坠地，暗纹彻底熄灭。
玉双鸿慌忙拽住廊柱，却看见孙女与玄夜相握的手被光桥包裹，正缓缓升向祭坛中央。
周景轩的星罗镜突然自主飞出，悬在两人头顶发出嗡鸣。
他望着玉灵瑶泛着柔光的侧脸，喉结动了动，终究没有上前——系统提示里因果值突破100%的提示还在闪烁，他能感觉到有什么更庞大的东西正在苏醒。
祭坛外围的空间突然传来“咔嚓”一声，像一块陈旧的琉璃被戳破。
周景轩猛地转头，正看见离祭坛百丈外的虚空裂开一道细缝，缝里渗出的黑雾中，隐约有一柄染血的剑穗在飘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