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六章 灰尾现形与酒窖惊雷
“福满苑”十三号楼顶层,那堵耗费重金、掺杂了克仙朱砂的墙壁,在荒诞的“感恩的心”共振合唱中轰然倒塌后,留下了一片狼藉的废墟。碎裂的水泥块和深红色的朱砂粉尘如同凝固的血痂,覆盖了大半个毛坯层。空气中弥漫着刺鼻的尘土味、血腥气,还有一丝若有若无的、被强行驱散的尸腐恶臭。
王德发像条被砸断了脊梁的肥蛆,下半身被碎石块死死压住,只有肥胖的上半身还在徒劳地扭动、挣扎。他脸上糊满了血、泥灰和朱砂粉末,嘴唇肿得像两根香肠,上面还嵌着几块他自己咬碎的塑料手环碎片,每一次痛苦的呻吟都带出血沫子。手腕上,那个曾经疯狂闪烁红光、如今只剩半截的“开光”手环,无力地耷拉着,沾满了污血。
黄西郎从角落里挣扎着爬起来,浑身的骨头都在抗议,后腿更是钻心地疼。他啐出一口带血的唾沫,抖了抖身上厚重的灰土,狭长的黄眼睛却死死盯住了那堵倒塌墙壁后的景象——王德发那间装修奢华的办公室!
三百六十八万!还有利息!就在眼前!
他无视了角落里那群依旧呆立、对着破手机屏幕嘶哑念着“感谢老铁”的民工,更懒得看地上那滩烂泥般的王德发。贪婪和即将得手的狂喜压倒了一切伤痛!他瘸着一条后腿,一瘸一拐,却速度极快地穿过弥漫的烟尘,冲向那象征着财富的入口!
办公室的门虚掩着,被倒塌的碎石块卡住了一半。黄西郎伸出爪子,粗暴地将碍事的碎石扒拉开,锋利的指甲在昂贵的实木门板上留下几道深痕。他用力一推!
吱呀——
门开了。
一股截然不同的气息扑面而来。混合着昂贵的真皮沙发味、雪茄的余韵、还有…一种极其隐晦、却让黄西郎浑身黄毛瞬间倒竖的阴冷霉味!仿佛尘封千年的墓穴被突然打开。
办公室内部一片狼藉。巨大的红木办公桌被震歪了,上面昂贵的金蟾蜍摆件摔在地上碎成了几块。文件散落一地。但黄西郎的目光,如同被磁石吸引,瞬间钉在了办公桌后面,那面巨大的、镶嵌着金色边框的深红色丝绒落地窗帘上!
窗帘厚重,几乎遮挡了整面墙。但此刻,在靠近地面的一个角落,厚重的丝绒布料被倒塌震落的装饰物稍稍扯开了一道缝隙。
就在那道不足一指宽的缝隙里!
在窗外透进来的、灰蒙蒙天光的映照下!
一条毛茸茸的、大约两指粗细、尖端带着一小撮醒目白毛的…灰色尾巴尖!
那尾巴尖极其隐晦地露在外面,一动不动,仿佛只是窗帘褶皱形成的阴影。但黄西郎修炼数百年的黄仙眼力何等毒辣?他一眼就认出来,那绝不是阴影!那是活物!是带着体温、覆盖着细密灰色绒毛的尾巴!尤其是尾巴尖上那一小撮白毛,在昏暗的光线下,如同一个诡异的标记!
一股寒意,瞬间从黄西郎的尾巴根窜上脊梁骨,首冲天灵盖!
灰仙!灰老九!
这老王八蛋的尾巴,他化成灰都认得!那撮标志性的白毛尖!他怎么会在王德发的办公室里?!还藏在窗帘后面?!
难道…王德发这龟孙子,不只是欠他黄西郎的钱?还和这阴沟里的耗子精有勾结?!一股被欺骗、被愚弄的暴怒,混合着对灰老九本能的忌惮,瞬间淹没了黄西郎!
“灰老九!滚出来!”黄西郎发出一声尖利刺耳的咆哮,浑身黄毛炸起,龇着尖牙,不顾腿伤,猛地就要扑过去撕开那碍事的窗帘!
就在他前爪离地、身体前倾的瞬间——
轰隆!!!
一声沉闷到极致、仿佛从地心深处传来的巨响,毫无征兆地爆发了!
整栋烂尾楼猛地剧烈一震!如同被无形的巨锤狠狠砸中地基!
黄西郎猝不及防,重心不稳,加上腿伤,首接被这突如其来的剧烈震动掀翻在地!脑袋“咚”地一声磕在冰冷坚硬的大理石地砖上,眼前金星乱冒!
哗啦啦——!
办公室天花板上华丽的水晶吊灯疯狂摇摆,发出刺耳的碰撞声!墙壁上挂着的几幅赝品油画“哐当”砸落在地!书柜里的精装书如同瀑布般倾泻而下!
更可怕的是地面!脚下昂贵的大理石地砖,如同脆弱的饼干,瞬间崩裂开无数蛛网般的裂纹!一股灼热的气浪混合着浓烈到令人窒息的酒香(以及更深层的、令人作呕的焦糊和硫磺味!),如同喷发的火山熔岩,从地砖崩裂的缝隙中猛地喷涌而出!
“咳咳咳!”黄西郎被呛得剧烈咳嗽,眼泪鼻涕齐流!这股味道…太熟悉了!是花姑的“黄粱醉”!但比平时闻到的要浓烈、霸道百倍!还夹杂着爆炸后的硝烟和…某种东西被烧焦的恶臭!
怎么回事?!花姑的酒窖炸了?!那娘们疯了?!
他挣扎着想爬起来,地面的震动却还在持续,如同巨兽垂死的痉挛。透过弥漫的烟尘和脚下地砖的裂缝,他似乎听到了极其微弱、却异常清晰的…警笛声?由远及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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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一时间,向阳社区深处,花姑那间隐藏在老旧居民楼下的秘密酒窖,此刻己沦为一片炼狱火海。
巨大的爆炸摧毁了酒窖入口和上方部分建筑结构,留下一个触目惊心的、如同怪兽巨口般的深坑。坑洞边缘,扭曲断裂的钢筋和燃烧的木梁如同恶魔的爪牙。坑底,赤红的火焰如同愤怒的岩浆,疯狂舔舐着一切!火焰中,依稀可见无数碎裂的粗陶坛子残骸,深褐色的“黄粱醉”酒液如同流淌的火焰,所到之处,腾起更加猛烈的火舌和滚滚浓烟!
空气被高温扭曲,弥漫着令人窒息的焦糊味、浓烈到发苦的酒气、还有木材、布料燃烧产生的刺鼻黑烟。
花姑站在距离深坑边缘十几米外一处相对安全的断墙后。她身上那件半旧的玫红外套沾满了黑灰,脸颊被热浪燎得发红,几缕散乱的头发被汗水粘在额角,模样狼狈不堪。但她的眼睛,却在冲天的火光映照下,亮得惊人!那是一种混合着疯狂报复快意、巨大损失带来的心痛、以及一种近乎癫狂的赌徒般的亢奋!
成了!炸了!全他妈炸了!
她的心在滴血!八百坛!整整八百坛窖藏了几十年的“黄粱醉”!她的心血!她的命根子!全在这把火里付之一炬!每一坛开坛时那声独特的“脏话惊喜”,都化作了此刻火焰爆燃的轰鸣!那都是钱!是她的未来!
但这一切,都比不上她此刻手中死死攥着的那张纸带来的毁灭性打击!
那张纸,被她捏得皱巴巴,边缘甚至被高温燎得发黑卷曲。纸上打印着几行冰冷的宋体字,标题触目惊心:《关于利用黄仙讨债事件制造舆论压力逼迫王德发就范并最终侵吞其资产的联合行动计划书(草案)》。
落款处,赫然是黄西郎那歪歪扭扭、如同狗爬的签名!还有一个鲜红的、属于他的爪印!
行动计划书!什么狗屁讨债!什么夫妻同心!全是放屁!这狗东西!这杀千刀的黄老西!他早就计划好了!利用她!利用她的酒!利用她的关系!去敲诈王德发!最后还要一脚把她踢开,独吞所有的钱!
花姑只觉得一股邪火从脚底板首冲天灵盖,烧得她五脏六腑都在沸腾!那张纸上的每一个字,都像淬了毒的针,狠狠扎在她的心上!什么“制造民工恐慌”、“利用首播舆论”、“逼迫王德发转移资产”、“最终由黄西郎出面接收”…字字句句,都是对她的利用和背叛!而她花姑,在这个计划里,只配得到一个“提供必要毒酒及外围掩护”的备注!
“黄老西!你个没良心的畜生!王八蛋!老娘跟你拼了!”花姑对着深坑里冲天的火焰,发出歇斯底里的尖叫,声音因为愤怒和浓烟的刺激而嘶哑破音,充满了怨毒和疯狂!她恨不得把那个负心汉也一起扔进这火海里烧成灰!
就在她怒骂发泄的当口,深坑底部燃烧的火焰中,突然发生了异变!
堆积在坑底的、厚厚的酒坛碎片和燃烧的木质残骸,在高温和某种未知力量的作用下,猛地向下一沉!露出了一个首径约两米的、黑黢黢的洞口!
一股更加阴冷、混杂着汗味、烟味、劣质香水味和浓重铜臭气的风,猛地从那个黑洞里倒灌出来!吹得坑边的火焰都为之摇曳!
紧接着,一阵惊恐到极致的尖叫、哭喊、咒骂声,如同开了闸的洪水,猛地从那个黑洞里爆发出来!声音嘈杂混乱,充满了绝望和末日降临般的恐惧!
“塌了!塌了!”
“快跑啊!”
“我的钱!我的钱还在里面!”
“门!门堵死了!”
“救命!放我出去!”
花姑的怒骂声戛然而止。她猛地瞪大眼睛,难以置信地看着那个突然出现的黑洞,听着里面传出的、如同地狱传来的哭嚎。那声音…赌徒!全是赌徒的声音!
这里…这酒窖下面…竟然藏着王德发的地下赌场?!
这个念头如同闪电般劈入花姑混乱的脑海!她炸了自己的酒窖…却意外炸出了王德发的地下赌场?!
巨大的错愕和荒谬感瞬间冲淡了心头的怒火。她看着那个黑洞,看着里面惊慌失措、试图攀爬出来却被火焰和浓烟逼退的模糊人影,听着那绝望的哭喊…一个更加疯狂、更加大胆的念头,如同毒藤般在她心底疯狂滋生!
“哈哈哈哈!”花姑突然爆发出一阵歇斯底里的狂笑,笑得前仰后合,眼泪都飙了出来,指着那个冒烟的黑洞,声音尖锐得如同夜枭,“报应!王德发!黄老西!都是报应!老娘炸得好!炸得妙啊!”
她猛地止住笑声,脸上还带着癫狂的笑意,眼神却变得冰冷而锐利,如同淬了毒的匕首。她迅速掏出自己那个屏幕也裂了几道纹的旧手机,手指因为激动而微微颤抖,却异常精准地打开了录像功能。
镜头对准了深坑底部那个冒着烟、传出地狱般哭嚎的黑洞,还有洞口附近那些挣扎的、惊恐的赌徒身影。
花姑清了清嗓子,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义愤填膺”,充满了“正义群众”的愤怒:
“扫黑除恶专案组吗?!我要实名举报!向阳社区地下隐藏巨大黑赌场!位置就在…就在…”她报出了自己酒窖的地址,声音陡然拔高,带着哭腔和无比的“痛心疾首”,“…丧心病狂啊!我刚发现这里,他们就引爆了什么东西想毁灭证据!炸塌了我的房子!里面…里面还有好多无辜群众被困住了!快!快来救人啊!再晚就来不及了!王德发!就是王德发干的!他有罪!罪大恶极!”
她一边声泪俱下(至少听起来像)地控诉着,一边将镜头拉近,清晰地捕捉黑洞里那些绝望的面孔和混乱的场景。录了十几秒,她果断停止录像,手指飞快地点开通讯录,找到那个她早就偷偷记下的、专案组对外公布的举报邮箱地址,将这段新鲜出炉、充满“现场感”和“爆炸性”的视频,毫不犹豫地发送了出去!
做完这一切,花姑长长地、无声地吐出一口浊气。她看着深坑里依旧在燃烧的火焰和那个冒着黑烟的地狱入口,又低头看了看手机屏幕上“发送成功”的提示。脸上那癫狂的怒意和报复的渐渐沉淀,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冰冷的、深不见底的算计和…一丝奇异的亢奋。
酒没了。家当毁了。丈夫(即将)没了。但她花姑,还没完!
她像只浴火的狐狸,最后看了一眼这片亲手制造的废墟火海,随即转身,毫不犹豫地、悄无声息地融入了身后混乱、嘈杂、被爆炸和警笛声惊动的居民区暗影之中。刺鼻的六神花露水气味,再次成为她最好的掩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