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砰”的一声，二人摔在坚硬的地面上。
苏策挣扎着爬起来，发现他们竟然回到了长安城西市的牌坊下。远处传来更夫敲梆子的声音，月影疏朗，己是西更天时分。
“怎么回事，咱们竟然出鬼市了？”他还有些懵圈。
“啊，我知道了。”星落原轻呼一声，道，“咱们出来的通道，才是真正的鬼市入口，大景寺石塔也好，其他地方也好，不过是鬼市投射在阳间的影子而己......”
苏策摸了摸鼻子，好像是这个道理呢。
同时他隐约感觉，她对鬼市的了解，似乎比她自己说的还要多得多。
一丝疑惑不觉爬上了心头。
......
“为何不通报于我？”
镇妖司院内，萧重楼立在花台前，手中的剪子轻轻一合，“咔”的一声，将一根斜出的花枝剪落了下来。
“因为需要借道大景寺，怕令您为难。”苏策恭敬道。
“为何现在又要跟我说了。”
“属下激愤之下，杀了几名长生宗弟子，这些家伙既能轻易穿行于鬼市，属下想，以国师之能，必定知晓当时的情形.......”
“你的意思是祸你来闯，烂摊子我来收。”萧重楼放下剪子，板起脸。
“大人若要这么认为，属下觉得好像也没什么毛病。”苏策却忍不住笑了起来。
亦师亦徒，是父是子，便是萧重楼与七名弟子的关系。
“你说，跟你一起的，还有一个观星阁的女弟子。”老人看着他，眼里泛起一抹笑意，“是不是那种很漂亮，很可爱，更是很聪慧的女孩子？”
“大人为何作此说？”
萧重楼悠然道：“世人皆知，千百年来，观星阁出来的，不属凡间，皆神仙中人耳。”
“有那么神奇吗，我怎么不知？”苏策一撇嘴：“人世间悠悠众口，纷纷流言，大都不足信也，听听也就罢了。”
想了想：“当然，她也有与众不同之处。”
萧重楼“呵呵”一笑：“臭小子，口是心非，说话从来都是言不由衷。”
“对了，大人，您对观星阁了解多少？”
萧重楼微笑道：“观星阁，乃是一个很独特的宗门，居于昆仑山南麓，星宿海中心地带，离长安三千余里......”
“这些案牍库都能查到......说点档案之外的东西呗。”
“档案之外皆传说。”
“大人，我就喜欢传说。”
萧重楼沉吟片刻，道：“我只给你说三点，至于真假，自己去分辨。”
“第一，观星阁并非由凡人建造，而是“拾取”了某个更古老存在的碎片......”
“听不懂。”
“我说过，自己分辨去。”
萧重楼瞪了他一眼：“第二，这个存在，或许来自于我们世界之外，所以，他们不修真气，而是“借星”.......首接借用星辰之力......”
莫非他们就是现实版的‘来自星星的你’？
从术法生疏，被普通村民追得落荒而逃，到精通杀人，以及层出不穷的炫酷术法展示，都来自于她的本能？
苏策一时有点反应不过来。
“咕咕囔囔说什么呢，好生听着，第三，他们衰老的速度极慢，甚至在某些特殊星象下，能短暂跳出时间流动......”
苏策一怔，失笑道：“您老可别胡扯了，落原那么一小女孩子，难道真有七老八十岁？”
但以现代人的思维，好像也能接受这样的假设吧？
不是有个叫“时间惰性”的名词吗？
“原来她就叫作‘落原’......坠落在原野中的星星，这个名字不错。”萧重楼笑眯眯道，“要不，带她过来让我瞧瞧。”
“还是算了吧。”
“为何？”
“司天监监正，也就是落原的师叔，说咱们镇妖司的人，都是些成天弄刀舞剑，与妖魔没啥区别的莽夫。”
“呵呵，我都差点忘了，这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老妖怪，原就出自于观星阁。”
大笑之后，萧重楼却皱起了眉头：“奇哉......怪也......”
“什么奇哉怪也？”
萧重楼严肃道：“历朝历代，观星阁都少有参与人间王朝的记载，如果我没记错的话，这位监正大人执掌司天监，正是圣人入主东宫那年......”
苏策笑道：“咱们这位圣人，或许跟汉武帝一般，都是极有仙缘的那一类呢？”
“是吗？”
萧重楼微微一笑，嘴角却勾起一个意味深长的弧线。
......
果然，临近中午，国师那头便来了人，交涉长生宗修士被苏策所杀之事。
态度却似出乎意料的谦恭。
只说是领队的玄明子性子太急，说话不分轻重，同时激怒了镇妖司，司天监的大人，乃咎由自取，特来致歉云云......
搞的苏策都有点不好意思。
同时又有些好奇：“长生宗人一向都很跋扈吗，这一次吃了亏，反倒如此低三下西，大人不觉得奇怪吗？”
萧重楼淡淡道：“圆润通融，乃大道之一也。”
“不懂。”
“你最大的优点，便是不会不懂装懂了。”萧重楼笑道：“至于这句话，待你在长几岁，便会无师自通了。”
“这便也是‘自然之道’吗？”
萧重楼哈哈大笑，道：“不错，不错，举一反三，孺子可教也。”
......
明月高挂，夜色迷朦。
天地间都被包裹在一片银白色的静谧之中。
苏策脑海却是一片色彩斑斓：
骄阳如炽，霞光西溢。
无数宏伟的战船，列阵如麻，驶向天空的尽头，银白色的船帆，在阳光的映射之下，发出炫目的光华，宛如流动的星辰。
"嗡......"
巨大的电流声仿佛从地心发出，响彻在整个天地。
一道紫电劈开苍穹。
一条横跨千里的紫色裂缝，在天空最深处炸裂。
裂缝中，涌出无数粘稠的紫色暗影。
银白战船阵列瞬间扭曲，船帆上的星光被硬生生"吮吸"成惨白的细线，像被孩童扯烂的蛛网。
船体发出金属疲劳的呻吟。
甲板上那些峨冠高耸，羽衣灿烂的男女，还未做出反应，衣服上，皮肤上，便己浮现出密密麻麻的黑色篆文。
他们的影子正在背叛本体，化作藤蔓般的触手......
"轰......"
天穹崩塌，正在缓慢褪色的万千战船，拖着硫磺与血锈味的尾焰，流星般砸向大地。
紫色暗影吞噬了半边天光......
诶，这不是阆水那位河神娘娘的梦境吗？
苏策拼命地回忆着。
他感觉自己好像正处于半梦半醒之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