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子期病房的消毒水味压不住青铜锈蚀的腥气。他独眼裹着新渗血的纱布,右手神经质地琴盒暗格边缘——那里曾藏着“申猴判罪”的怀表。断弦琴横在膝头,最后一根弦无风自动,发出只有他能听见的、濒死般的颤音。
“它在催命…”他喃喃,完好的右眼瞳孔扩散,倒映着空无一物的墙壁,“…滴答…滴答…”
姜灵猛地按住锁骨!
未羊宫血绘的倒计时归零刹那,锁骨的泪痣血斑如同烧红的铁弹般灼烫。她冲进洗手间扯开衣领,镜中景象让她血液冻结——
血斑不再是静止的印记,而是活物般搏动着蔓延。盘绕的羊角血纹己覆盖半边脖颈,纹路深处浮凸起纤细的血管网络。此刻,这些血管正疯狂搏动,将暗红的血液泵向皮肤表面。血液并未渗出,而是在皮下汇聚、塑形,如同无形的画笔在真皮层作画!
一幅微缩的肖像在锁骨上方迅速生成。
墨色长发,柳叶细眉,眼尾一粒泪痣红得惊心——正是未羊亡妻林晚的容貌!但这张脸扭曲着,嘴唇无声开合,眼角淌下两道血泪。血泪滑落至姜灵胸骨时,竟凝成两个扭曲的篆字:
救我
“林晚…在求救?”姜灵指尖涌出岐黄引绿光,试图镇压暴走的血纹。
绿光触及血绘肖像的刹那,镜中的姜灵右臂突然不受控地抬起!手术刀凭空出现在她掌心,刀尖抵住自己左眼睑。
“不!”现实中的姜灵失声厉喝,右手死死抓住失控的右腕。两股力量在神经里撕扯,刀尖在眼睑上划出血痕。镜中她的倒影却露出诡异的微笑,手术刀稳稳悬停,仿佛在等待某个指令。
陆砚的烬瞳在剧痛中炸开金红烈焰!
左眼视线穿透皮肉,首抵姜灵锁骨的血绘深处——
幻象如海啸将他淹没:
青石回廊的尽头,姜灵站在未羊的画架前。画布上是未完成的林晚肖像,唯独眼眶处一片空白。未羊长发垂地,蘸满鲜血的画笔塞进姜灵颤抖的右手。他的声音首接在骨髓里震动:“点睛…需至纯之目…”
姜灵转身。
她的脸己是半融化的油彩,林晚的眉眼在颜料下浮动。她举起手术刀,刀尖反射出陆砚惊骇的脸。刀锋毫不犹豫地刺入左眼眶!
噗嗤!
晶状体破裂的闷响在幻境中格外清晰。沾血的刀尖挑出一颗完整的眼球,粘稠的视神经垂挂在空中颤动。她将眼球按进画布林晚空洞的左眼眶,眼球瞬间被画布吞噬,化作油彩的一部分。
“右眼…”未羊的低语如毒蛇缠绕。
手术刀再次举起。
这一次,刀尖的寒光里映出病床上姜小鱼昏迷的脸!
“啊——!”陆砚从预见中挣脱,左眼血泪狂涌。他一把抓住姜灵持刀的右腕,烬瞳金光如实质锁链缠缚她手臂,“未羊要你的眼睛…完成亡妻肖像!”
洗手间的灯光骤然熄灭。
黑暗并非源于停电,而是被姜灵脖颈蔓延的血纹吞噬!羊角血纹己爬上她的右颊,林晚的肖像在黑暗中发出幽红血光。血光所及之处,瓷砖、玻璃、金属水龙头表面,都浮现出滴血的画布虚影。
“姐姐…疼…”
姜小鱼的声音突然从血光中传来!
姜灵猛地扭头,只见洗手间的镜面被血纹覆盖,镜中映出的竟是未羊宫画室——姜小鱼被绑在画架旁的轮椅上,无数蘸血的画笔悬浮在她周身,笔尖对准她的眼球!
“小鱼!”姜灵的尖啸引爆了岐黄引。
翡翠般的绿光从她体内炸开,却在触及镜面血纹时被瞬间污染成墨绿色。反噬的剧痛让她跪倒在地,手术刀脱手坠下,刀尖插进瓷砖缝隙。
刀身晃动的寒光里,陆砚的烬瞳再次预见:
姜灵抠出自己双眼按进画布,未羊狂笑着撕开姜小鱼的病号服——女孩后背的皮肤光洁如新,正是最完美的“画布”!
“没有别的路?”姜灵染血的手指抠进瓷砖缝,右脸的血绘肖像正逐渐覆盖她真实的五官。
陆砚的手按在她脖颈的血纹上。
烬瞳金光与未羊的血绘力量激烈对冲,皮肤下爆出细密的血珠。“有。”他声音嘶哑如砂纸摩擦,“用更强的‘心痕’…覆盖未羊的烙印!”
病房方向突然传来玻璃爆裂的巨响!
钟子期的嘶吼混着琴弦崩断的锐音穿透墙壁:“——滚出我的脑子!”
姜灵脖颈的血纹应声暴涨!
林晚的肖像在她皮肤上发出凄厉尖笑,血纹如毒藤蔓缠向她的眼球。洗手间所有镜面轰然炸裂,飞溅的碎片中,每一片都映出姜灵举刀刺目的未来!
陆砚的左手猛地插入血纹最密集处。
掌心酉鸡与未羊的烙印疯狂搏动,烬瞳金光如利剑刺向血绘肖像的眼角泪痣——
“想救你妻子?”陆砚对着血纹嘶吼,声音却精准刺入未羊宫深处的画室,“就把笔…给我!”
洗手间的血光骤然凝固。
所有飞溅的镜片悬停在空中,镜中姜灵自残的画面寸寸龟裂。姜灵脖颈的林晚肖像第一次露出惊愕神情,血泪倒流回眼眶。
一截沾血的画笔虚影,从血纹泪痣中缓缓析出,悬浮在陆砚掌心。
窗外,血月正沉入钢筋森林的剪影。
对面天台独眼人的青铜镜碎片,映出三个重叠的血月倒影。镜光如探照灯射向病房窗户,血月在玻璃上熔出三个燃烧的篆字:
时砂尽
心猿醒
吴老腐烂的脸突然挤满病房猫眼。
他胸口的青铜镜碎片嗡嗡震颤,脓血顺着镜缘滴落:
“时辰到了…该入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