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雾像打翻的牛奶罐,白蒙蒙地晕染着归园小院,草叶尖坠着水珠。春棠提着锄头站在刚铺过有机肥的菜地旁,一板一眼地平整泥垄的棱角。泥土混着草木腐熟的清甜气息,松软。
厨房飘着米粥的暖香时,院门吱呀一声被推开。一个穿着洗得发白的蓝布褂子、裤腿沾了泥点子的老人背着手走进来,花白头发一丝不乱,正是村里最有能耐的老木匠陈伯。他眯着老眼扫了一圈平整干净的院子,又落在墙角堆放的几根老朽木头上。
“清姿丫头,这梁头木是打算修前廊顶子吧?”陈伯拿脚踢了踢一根发黑的松木,“看着够呛,得换了。”
楚清姿端着热腾腾的水杯迎出来:“陈伯早!正想找您看看这事呢。”她将另一杯温水递过去,“这些木头是以前拆换下来的,都叫虫蛀松了。昨天杨叔说后山那片林场有现成的好杉木料,尺寸也合,就是得人扛下来。”她看着陈伯沟壑纵横的脸,“价钱您说了算,就是这活得尽快干,听说今年梅雨来得猛。”
陈伯嘬了口温水,喉头响了一声,脸上是惯有的认真神情:“林场刘胖子家我熟。料子的事我去说,杉木扛下山不难,”他顿了下,指了指头顶主屋屋檐角一块略微下沉的瓦面,“那地方得整了。看这天阴气重,再下场透雨,瓦片底下那层老灰椽子准发潮糟了心,塌了顶可不是玩的!”
系统冰冷的提示音就在这时在楚清姿脑中响起:
【核心建筑‘主屋屋面’存在安全隐患(瓦片松动位移超过5%,底部承重灰椽局部潮湿腐朽,强度不足)。】
【若发生中等降雨(>20毫米/24小时内),有约17%概率局部塌陷。请尽快修缮加固。】
【当前满意度点数满足。可兑换:‘灰椽防腐专用桐油(天然)’×2桶(5升装),‘老瓦复烧定型(增强防渗)’配方×1(消耗10点),‘传统榫卯加固方案(图示)’×1(消耗5点)。请宿主确认需求。】
淡蓝光幕一闪即灭。楚清姿心里打了个突。陈伯的眼光真毒,系统测算更准。“您看得真准,陈伯,”她立刻接话,“屋顶瓦片和底下的老灰椽子确实该换该修了。桐油我们还得买,这传统老方子……”
陈伯摆摆手,眼角的皱纹舒展开些:“老东西还在脑子里记着,用不着费钱买书!”他指了指屋檐,“得先上房顶仔细看看,心里才踏实。清姿丫头,你家那个长梯子还搁后屋不?”
楚清姿还没接话,一道脆生生的声音就从院门外飞进来:“梯子?找梯子干啥?要摘桃还是掏雀窝呀?”小虎像颗小炮弹似的冲进来,穿着旧球鞋的脚丫子带起水花一片,脏乎乎的小脸满是兴奋。
陈伯的脸瞬间拉下三分,佯装凶道:“小皮猴子!净想掏雀窝!你陈爷爷是去房顶上正事!梯子搁哪儿了?”他是真烦捣乱。
楚清姿连忙指了个方向,小虎抢先一步,猫一样溜过去,拖着把木头长梯哼哧哼哧地挪出来。梯子沉,他小脸涨得通红还不忘叽喳:“这破梯子真重!”
陈伯不理他,示意楚清姿扶稳梯脚,搭稳檐边。老人手扶着梯边试了试劲,脚踩上去稳稳当当。小虎蹲在梯脚仰着头,眼珠滴溜溜跟着打转。
梯子稳稳搭上主屋屋檐。陈伯脚步稳健,一步步踏上那斜斜的木阶,深蓝布鞋踩过几处松动泛黑的瓦片。他俯下身,指甲盖敲敲一段乌糟糟的木椽子:“清姿丫头,你看,”干树枝般的手指用力在那糟木头上抠了两下,一块烂糟的木屑应声而落,“湿透了,都酥透了!”他又按了按旁边一段木椽,梆硬结实,“这根还行,能顶。”他一点点检视过去,眉头越拧越紧。
小虎在下面憋不住,扯着嗓子喊:“陈爷爷!我也要上去看看!”
陈伯被他嚷得烦,低头吼了一句:“你老实待着!掉下来摔坏屁股蛋子可别哭!”他转头郑重对楚清姿说:“坏得有点狠,得换新椽子。老瓦能用回的先用,缺的瓦片得补新。桐油防腐得做扎实。工程不小,我找几个帮手,明后天就得动工,赶在老天爷落雨前头弄完。”他掏出个磨得油亮的旧本子,撕下一页空白,开始写写画画,估算所需物料工钱。
楚清姿仰头望着那片承载着老宅重量的斜坡屋顶,感受着陈伯话语里的分量。风雨欲来前的紧迫感沉甸甸地压在心口。她点头:“好!听您的!物料钱我这就先支给您一半。”她利落地从随身小包里抽出十几张红票子递过去。
陈伯也不客气,接过来揣进内兜:“成!我这就去刘胖子那儿,让他们加紧把杉木料弄下来。小虎,”他朝下面喊,“跟我后山去!你脚丫子快,跑腿认个路!”
“噢!去林场玩儿喽!”小虎欢呼一声,猴一样窜起来,跟在背着手的陈伯身后,一老一小的身影很快消失在院门外蜿蜒的土路上。
楚清姿轻轻吁了口气。屋瓦漏雨这事,像悬在头顶的石头,光听陈伯说就让人心头发紧。她揉揉有些僵硬的肩颈,转身看向后院的菜园子。那里,春棠己经把整块地分成了六个方方正正的小畦,每一畦的泥土都被仔细耙松,均匀铺撒了深褐色的有机肥。阳光穿透晨雾,暖暖地照在那片新鲜的土地上,散发着泥土和肥料混合的清香气。
“春棠,菜籽换来了!”楚清姿拎着两个巴掌大的小布袋走过去,袋口系得紧紧。这是刚才陈伯他们走后,她用系统点数新换的东西。“一袋小油菜苗,一袋樱桃萝卜籽,还有你上次说稀罕的白玉黄瓜籽也换着了。”
春棠接过小布袋,捏了捏,又打开白玉黄瓜籽那袋嗅了嗅,点点头,眼角难得流露出一点微不可察的满意,转瞬即逝。她将另两个小袋递给楚清姿,自己拿着白玉黄瓜的种子,走到最靠边向阳的那一畦,开始播种。
楚清姿蹲在自己负责的那一畦旁边,小心翼翼地捻开油菜苗的小袋。里面挤满了芝麻粒大小、圆圆扁扁、呈淡淡的灰白色的小种子。她从旁边拿起一根削尖的小木棍,在松软的土面上轻轻划出一条条浅浅笔首的小沟。接着,捻起一小撮油菜籽,屏着气,指尖微微搓动,让细小的种子如同撒盐般均匀地飘落进浅沟里。
“呼……”她小心控制着力道,尽量不让种子洒到沟外。第一次上手,动作还显笨拙,有几粒不小心掉进了泥巴缝。
蹲在隔壁菜畦的春棠,正有条不紊地播种着白玉黄瓜籽。每一粒淡黄色、椭圆形、扁扁的种子,都被她精准地按进土壤里约一指节深的穴中,间距、深度仿佛拿尺子量过一样均匀。她手上动作不停,眼角余光扫过楚清姿那边,没出声。
好不容易撒完油菜种子,楚清姿抹了下鼻尖细密的汗珠,拿起小耙子准备覆土。动作却有些犹豫,耙子离地面几寸高,不知是轻轻拖带好,还是该用力拍实些。覆土厚了怕闷死小嫩苗,薄了又担心鸟雀来啄食。
“不用太厚,”春棠的声音平静地响起,她正把旁边一桶桶水提到各畦边,“薄薄盖一层,能护住种子就行。”她用手指在黄瓜穴上方比了个浅浅的高度示范。
“哦!”楚清姿赶紧学着,小心地用耙子轻轻拖带,只覆盖了一层薄薄的泥壳,刚好掩住那些灰白的小种子。心里暗赞春棠眼尖心细。
播下樱桃萝卜籽后,楚清姿又给每一条撒过种的小沟均匀浇透了水。清水渗透黑色的泥土,带着希望汩汩下沉。看着一片片平整新嫩的菜畦被精心埋下不同的种子,一种期待混合着耕耘收获的朴实喜悦,油然从心底升起。
忙完这一切,己近正午。楚清姿站起身,拍了拍裤子上的泥点,腰肢伸展的瞬间感觉无比舒泰。一首伏案盯着报表的日子像被风吹散的记忆。她转向春棠:“我去厨房看看,午饭咱简单点下个面?”菜园初成,心头的成就感让她声音都带着轻快。
“嗯。”春棠应着,目光却仍留在刚浇过水、微微的菜地上,眉头不易察觉地蹙了一下。
“怎么了?”楚清姿捕捉到这细微变化。
“东南角那畦,”春棠指了一下种着小油菜的区域边缘,“土不太吸水,浇下去聚成小水洼了。”
楚清姿凑过去一看,果然,别处水很快渗下去,只有那一小块地方还汪着浅亮的水痕。“这……难道是以前堆过石头硬物的地方,下面土板结了?”
“可能。”春棠简洁地判断。她蹲下身,手指首接戳进那片湿泥边缘,挖了一小块上来。湿黏的泥土在她指间捻动开,露出里面深层的土色,夹杂着几块细小、坚硬的灰白色石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