庄超英论文答辩刚过两天,巷子里就炸开了个大喜事——筱婷、栋哲和鹏飞三个孩子,全都考上一中了!
大清早的,宋莹就拉着林武峰在巷口碰见黄玲,嗓门亮得能掀翻屋顶:“玲姐!你知道吗?我家栋哲考上一中啦!附小年级第五呢!我这心啊,昨晚跳了一宿没歇着!”
林武峰在一旁红着眼圈点头:“是啊是啊,这孩子下学期才正经用功,居然能考成这样……”
话没说完就被宋莹打断:“啥叫才用功?我家栋哲是聪明!”
黄玲笑着往她手里塞了把刚摘的菜:“这可是大好事!该高兴!中午来家里吃饭,我让超英买只鸡回来。”
“哎!”宋莹应着,忽然想起什么,拽着林武峰就往棉纺厂宿舍跑,“走,回老地方转转去!让那些说咱栋哲‘不是读书料’的瞧瞧,谁儿子考上一中了!”
果然,宿舍区的老姐妹听到宋莹说话,都围上来道贺:
“哎哟宋莹,你可算熬出头了!”
“栋哲这孩子,从小就机灵!”
“栋哲这孩子可真争气啊!”
混在人群里的张婶撇撇嘴:“一中也分成绩好坏呢,考上了又咋样?”
换作平时,宋莹早怼回去了,这天却只抬着下巴笑:“不管分数如何,我儿子能考上就成!您家孙子今年考得咋样啊?”
一句话堵得张婶扭头就走,她反倒拉着林武峰乐:“跟她置气?犯不着!”
这边宋莹两口子忙着报喜,黄玲家就淡定多了。
筱婷正趴在桌上翻西班牙语课本,黄玲进来擦桌子:“筱婷,街坊都来道喜呢,你倒好,跟没事人似的。”
筱婷头也不抬:“妈,考个一中而己,我哥当年还是全市第一呢。”
庄超英端着水进来听见了,敲敲她的脑袋:“筱婷,全市第一还叫‘而己’?你张教授知道了,准得夸你‘语言没白学,脑子也没闲着’。”
正说着,向鹏飞背着书包跑进来,脸涨得通红:“大舅妈,我爸妈要来苏州啦!他们说暑假来看我!”
黄玲赶紧给他倒了杯凉白开:“这可太好了!你爸妈也该来瞧瞧你了。”
“可不是嘛!”鹏飞捧着杯子首乐,“我爸跟我妈商量好几天了,说我要上衔接班回不去贵州,就他们过来!我跟你说,我昨晚激动得没睡着,就等着他们来呢!”
庄超英笑着问:“那你想让爸妈带点啥不?”
鹏飞挠挠头:“啥也不用给我带!给你们带些特产就行!对了大舅舅,到时候能让我爸妈也在您家里住几天?我跟我爸挤一张床就行!”
“傻孩子,”黄玲拍他胳膊,“早给你爸妈收拾好房间了,放心吧。”
正说着,图南从外面跑进来:“妈!巷口都在说,鹏飞是踩着分数线进的一中,就差一分!”
鹏飞脸一红,挠着脖子嘿嘿笑:“运气好,运气好而己……”
筱婷从书里抬起头,冲他做个鬼脸:“运气也是实力的一部分!下学期让我爸给咱仨分一个班,我罩你!”
三天后
天刚蒙蒙亮,巷子里的自行车铃铛就叮铃铃响起来。
庄超英跨上自行车,回头看了眼后座上的向鹏飞:“鹏飞,抓稳了,咱得赶在火车到站前到车站。”
图南骑着他那辆自行车跟在后面,车把上还挂着个布袋子:“鹏飞,我妈让我带了几个肉包,你垫垫肚子?”
向鹏飞哪有心思吃,手紧紧攥着车座,声音都带着颤:“大舅舅,我爸我妈会不会认不出我?我这半年长了不少呢。”
“认得出认得出,”庄超英脚下稍一用力,自行车轻快地滑出去,“你是他们的心头肉,化成灰都认得。”
火车站广场上,向鹏飞刚跳下车就往出站口冲,被庄超英一把拉住:“别急,人多,小心走散。现在才七点十五,你爸妈那趟车还有十五分钟到。”
图南把自行车往栏杆上一锁,从布袋子里掏出块硬纸板:“你看我这‘接站牌’,昨天跟筱婷一起画的,保证叔叔阿姨一眼就能看着。”
纸板上用红笔写着“贵州来的庄桦林、向东”,旁边还画了个萌萌的笑脸。
广播里刚报出列车到站的消息,向鹏飞就踮着脚往里面瞅,忽然拔高嗓门喊:“爸!妈!这儿呢!”
人群里,庄桦林和向东各背着个鼓鼓囊囊的两个尿素袋,听见声音就往这边挤。
向东把包往地上一放,拍拍向鹏飞的肩膀,咧开嘴笑了起来:“鹏飞,好样的。”
向鹏飞扑进她怀里,眼泪蹭了她一肩膀:“妈!我想你了!”
庄桦林在一旁抹着眼角,手里还紧紧攥着包带:“哥,麻烦你跑一趟。你看这俩包,净是些山里的东西,沉得很。”
“快别这么说,”庄超英弯腰拎起一个包,“好家伙,这里面装的啥?跟装了块石头似的。”
“是给你和嫂子带的腊肉,还有点野山菌,笋干,核桃,烟熏鸡还有糍粑。”向东笑着拍包,“知道嫂子会做菜,让她给孩子们换换口味。对了,还有罐酸汤料,咱贵州的秘方,煮鱼香得很!”
图南凑过去闻了闻,咂咂嘴:“姑父,这酸汤料辣不辣?筱婷最能吃辣了,她说要跟你学做贵州菜呢。”
“辣!保准够味儿!”
向东笑得眼角堆起褶子,“等回去我教她,让她给你们露一手。”
往回走时,庄超英和图南自行车后座各绑了两只鼓鼓囊囊的尿素袋,鹏飞则带着他的父母去坐公交车。
他们去站台时,公交车刚好开过来,等庄超英和图南骑到巷口时,三人己经在那等着他们了。
刚进院门,向东就把尿素袋往地上一放,弯腰解开绳结:“嫂子,快来看!这袋是给黄叔黄婶备的,里面有两斤野蜂蜜,还有些核桃,老人家嚼着香。”
黄玲正擦着桌子迎出来,看见满袋的东西首摆手:“向东,桦林,你们这也太实在了!哪用带这么多?”
“不多不多,”庄桦林解开另一个袋子,掏出个蓝布包,“这是给鹏飞扯的两身新衣裳,开学穿正好;还有这双布鞋,我连夜纳的,比店里买的合脚。”
向鹏飞拿起布鞋往脚上一试,大小正合适,鞋底密密麻麻的针脚看得清清楚楚:“妈,这鞋真软和!比我上次买的胶鞋舒服多了。”
“你这脚还在长,我纳的时候特意放了半寸,”庄桦林摸着他的头笑,“穿坏了妈再给你做,我攒着布呢。”
黄玲瞅见袋角露出的笋干,伸手翻了翻:“这笋干看着真嫩,是不是开春采的?”
“可不是嘛,”庄桦林凑过来,“清明前采的春笋,晒了整整一伏天,炖肉最香。嫂子要是爱吃,明年我再给你捎两斤。”
图南抱着块米糖吃得正香,含混不清地说:“姑父,这糖真好吃!比巷口小卖部卖的好吃多了。”
筱婷从屋里跑出来,手里举起个银镯子:“姑父,这是你给我带的吗?上面的花纹真好看!”
向东赶紧点头:“是给你的,咱山里的银匠打的,戴着辟邪。你这丫头机灵,跟鹏飞在一个班,多照拂他点。”
“放心吧,姑父,”筱婷把镯子套在手腕上晃了晃,“鹏飞哥要是被人欺负,我第一个冲上去!”
正说着,宋莹掀着帘子进来,看见桌上的烟熏鸡:“哎哟!这鸡看着就入味!”
黄玲赶紧往她手里塞了包油纸,“桦林多带了好几只,你拿去尝尝。”
说着又扭过头对庄桦林说:“桦林,这是宋莹,鹏飞同学林栋哲的妈妈,这两年没少照应鹏飞。”
庄桦林闻言,连忙又在一堆特产里,翻出一包核桃递给宋莹:“这核桃是野生的,你带回去尝尝。”
宋莹笑着接过核桃:“那敢情好,我就不客气了。”
向东忽然想起什么,从包里掏出个油纸包:“差点忘了!这是给大哥的,咱那边的杜仲茶,治腰疼最好。听说你腰扭伤了,得补补。”
庄超英接过茶包,鼻尖萦绕着淡淡的药香:“向东有心了,我这腰最近确实难受,回头泡着试试。”
向鹏飞摸着新衣裳,忽然红了眼眶:“爸,妈,你们别总给我买东西,家里钱该省着点。”
“傻孩子,”庄桦林拍他后背,“你好好念书,比啥都强。这衣裳是你妈赶了三个通宵做的,针脚都比平时密不少呢。”
黄玲往灶房走时,听见向东在后面喊:“嫂子,酸汤料我放灶台上了,等会儿我教你咋用,保准孩子们能多吃两碗饭!”
灶房里,黄玲刚把腊肉挂在房梁上,向东就拎着酸汤料跟了进来:“嫂子,咱这酸汤得用番茄和木姜子油打底,我给你说说步骤。”
她抓出一把红彤彤的酸汤料,往碗里倒:“你看这辣椒面,是咱自己晒的小米辣舂的,先得用菜籽油炝出香味;还有这酸汤引子,是去年腌的酸萝卜水,放两年才出这味道呢。”
黄玲一边听一边往锅里添水:“那煮鱼的时候啥时候放最合适?”
“等水开了先放番茄块,煮出沙来再下酸汤料,”向东比划着,“鱼要最后放,大火煮三分钟就关火,嫩得很!对了,再扔把紫苏叶,去腥味不说,还带点清香味儿。”
正说着,筱婷蹦蹦跳跳跑进来,手腕上的银镯子叮当作响:“姑父,我能帮啥忙不?我想学做酸汤鱼!”
向东笑着往她手里塞了个番茄:“筱婷,那你帮姑父把这番茄切碎,要切得很碎才出味儿。”
筱婷拿番茄去砧板上切:“姑父,贵州人是不是天天都吃辣呀?鹏飞哥吃辣那么厉害,是不是跟你学的?”
“可不是嘛,”向东点点头“他打小就捧着辣椒水拌饭吃,那时候家里穷,没啥菜,就靠辣椒下饭呢。”
这时庄超英走进来,手里拿着个空坛子:“向东,这酸汤引子能不能给我留点?回头让阿玲也腌一坛,冬天煮菜吃。”
“咋不能?”向东赶紧去客厅帆布包里掏出个小瓷瓶,“这是最陈的引子,你倒坛子里,加些凉白开和新辣椒,搁阴凉处,过半个月就能用了。”
门口传来图南的声音:“妈!姑姑带的刺梨干,要不要给林栋哲拿一些?”
黄玲探头出去:“你分一些给他吧,他就爱吃这口。对了,顺便叫你宋阿姨和林叔叔中午过来吃饭!”
向东听见了,赶紧说:“嫂子别麻烦,咱简单吃点就行。”
“那哪行?”黄玲往灶里添了把柴,“你们大老远来,咋也得尝尝苏州的腌笃鲜,我刚买了新鲜的笋和五花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