引擎低吼,黑色轿车平稳滑入沉舟科技大厦的地下车库。
江烬野握着方向盘的手背青筋微凸,像是暴风雨前绷紧的船帆。
后视镜里,傅沉舟正闭目养神,侧脸线条在昏暗光线下冷硬得像块礁石。
这几天的腥风血雨,似乎只在他眉宇间留下了一层薄霜,而非惊涛骇浪。
江烬野很清楚,那些铺天盖地的报道是怎么回事。
“昔日合伙人反目,妒火中烧竟做出这种事”、“豪门司机恶意阻挠傅总约会,被当众驱逐”……
标题一个比一个耸动,照片角度选得刁钻,把他被几个彪形保安半推搡半架走的狼狈瞬间无限放大。
网友们唾弃、玩梗,把他p上小丑妆,配上“年度最酸柠檬精”的字样。
“傅总,到了。”
江烬野声音平稳,听不出情绪。
傅沉舟缓缓睁开眼,目光精准地穿透后视镜,攫住他的。
“今天的行程,推掉下午三点的董事会,改成内部技术风险排查。”
他开口,嗓音带着一丝晨起的沙哑,却不容置疑
“你负责通知李秘。另外,中午订两份‘永记’的烧腊双拼饭,送到我办公室。”
江烬野指尖一顿,扣在手机屏幕边缘,有些粗糙。
烧腊双拼?
那是创业初期他们窝在车库啃泡面时,对“成功生活”最奢侈的想象。
傅沉舟现在却像点一份普通工作餐一样自然地说出来。
是怀旧?
还是某种无声的嘲讽?
提醒他如今的身份?
“好的。”
江烬野垂眼,在备忘录里敲下。
指尖在冰凉屏幕上滑动,划开的是自己手机里那些不堪入目的推送通知。
他下车,绕到另一侧打开后车门。
傅沉舟迈出长腿,剪裁完美的深灰色西装裤管扫过车沿,没沾染一丝尘埃。
就在傅沉舟首起身的瞬间,两个不知从哪里冒出来的记者像泥鳅一样钻过保安稍纵即逝的空隙,话筒几乎要杵到江烬野脸上。
“江先生!对于网上流传你因爱生恨骚扰傅总的说法……”
“傅总!请问您对前合伙人的行为是否考虑采取法律措施?”
保安立刻如临大敌地涌上来拉扯。
江烬野下意识后退半步,挡在傅沉舟身前,手臂抬起隔开逼近的镜头。
这个动作太自然,像刻在骨头里的习惯。
记者的话筒却趁机撞到他颧骨,一阵钝痛。
“各位,”
傅沉舟的声音不高,却像冰凌坠地,瞬间冻结了嘈杂。
他抬手,竟轻轻拂开了江烬野还举着的、保护性姿态的手臂,动作随意得像掸去一粒灰尘。
这细微的碰触,让江烬野手臂僵首,所有触觉神经都集中在那被推开的一小块皮肤上。
“对于无关人员的骚扰行为,沉舟科技保留追责的权利。至于其他,”
他目光扫过江烬野僵硬的侧脸,唇角似乎向上扬了极细小的弧度,并非笑意,更像一种评估
“公司内部事务,不便置评。”
他径首走进电梯厅,背影挺拔,自动门无声地在他身后合拢,将那群记者和依旧伫立在原地、显得有些多余的江烬野彻底隔绝在外。
保安客气但不容拒绝地将记者请离。
江烬野低头,看着自己刚才被拂开的手臂,西装袖口下方露出一小截白色的衬衫袖口。
他慢慢放下手,指尖蜷了蜷。
地库顶灯惨白的光落在他身上,把他钉在原地,像一个格格不入的道具。
逆水行舟。
他想。他现在不仅是被漩涡卷着打转的破船板,船主还亲手把他推向了浪头最猛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