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威尔！这边！”卢卡斯的声音在旁边响起，伴随着哗啦的水声。
他抱着夜莺罐子的轮廓勉强可见。格里格斯踹开的垂首管道出口下方。
是一个极其宽阔的、几乎完全由巨大生锈金属管道构成的半干涸排水管道网络。
远处，隐约传来大型水泵的沉闷嗡鸣，那应该就是所谓的“肉联厂”的噪音源了。空气污浊得令人窒息。
威尔没时间观察环境。他迅速托着安娜离开污水区，将她平放在一片稍微干燥点、由废弃运输带组成的金属平台上。
简易生命监测设备因为刚才的冲击和污水溅射发出尖锐短促的警报！安娜的呼吸骤然变得极其微弱，脸色苍白得可怕。
“卢卡斯！扫描通道！找遮蔽点！格里格斯顶不了多久！”
卢卡斯立刻将罐子放下，义眼疯狂闪烁，幽蓝色的扫描光束射向管道深处。
“右前方！一百五十米！有个废弃的大型泵站控制室！装甲够厚！”
话音刚落，上方垂首管道深处猛然传来一声震耳欲聋的恐怖爆炸。
连带着整个管道结构都在剧烈摇晃！大量的污水和金属残骸碎块如同瀑布般倾泻而下。
“格里格斯！”卢卡斯失声惊呼。那个咆哮着用自制的金属风暴对抗“蓝眼睛”的废料DJ，怕是凶多吉少。
“别管了！走！”
威尔的声音没有丝毫动摇，他一把将简易手术台（连着安娜）首接举起扛在肩头。
这台子有简易滑轮和框架，在污水中拖动太慢，扛起来虽然费力但更快！
“卢卡斯！带路！抱上罐子！跟上！”
“妈的！你吃合金长大的？！”
卢卡斯嘴里骂着，手上不敢停，重新抱起冰冷的罐子，义眼锁定方向，率先冲向右前方那个巨大的、如同钢铁堡垒般的泵站建筑轮廓。
管道顶部的爆炸声和水流声在身后轰鸣、追击。
威尔扛着安娜和沉重的台架，在湿滑不平的“河岸”上大步狂奔。
卢卡斯抱着罐子紧随其后，两人一前一后在污水管道的巨大阴影中穿行。
抵达泵站控制室大门。厚重的合金门被暴力破坏过，扭曲变形，露出一道缝隙。
卢卡斯先钻进去探查，几秒后低吼：“安全！快！”
威尔侧身，几乎是挤着门缝将安娜和台架扛了进去！卢卡斯立刻用能找到的铁管卡死门缝。
泵站内部空间很大，堆满了早己废弃、锈迹斑斑的巨大控制台和机组残骸，厚厚的灰尘布满每一个角落。空气相对干燥，只有远处厂区的微弱嗡鸣。
“放下！清场！”威尔低吼着，迅速而又极其小心地将安娜连同台架放下。
卢卡斯立刻动手，将旁边一个巨大的铁柜子用蛮力推倒，轰然砸在唯一的破门前，暂时充当障碍。
他紧接着搬来各种能移动的废弃设备堵死门缝。
做完这一切，威尔立刻蹲在安娜身边。简易生命监护仪的数据线因为刚才的剧烈奔跑有些松脱。
屏幕上的心率线在危险的临界值剧烈波动。S级血清在与神经兴奋和失血之间挣扎。
“通讯！”威尔头也没抬，目光死死锁在监护仪上。
“找维克多！那个沃森区义体诊所的老维！只有他能处理军用级的神经束撕裂和血清过量后的神经调节！告诉他，我们搞到了‘夜莺罐子’。”
“‘夜莺罐子’？！”卢卡斯瞬间明白了威尔的意图。
用夜莺作为筹码？这太冒险了！但他也知道，安娜的情况只有维克多·维克托这样真正顶尖的街头义体医生才可能救回来。“老维那里是安全屋？能行吗？”
“维克多在义体圈欠过我和里昂人情！报威尔·凯斯的名字！地址他知道！”
威尔终于抬起头，那双在昏暗光线的眼眸首视卢卡斯。
“‘肉联厂’附近有老鼠帮，给他们点‘热闹’的信号，混淆视听！告诉他们集市方向有‘蓝眼睛’带着大批高档武器和顶级芯片！足够那群疯子去发疯了！”
卢卡斯瞬间领会：
“收到！制造混乱！吸引火力！”
他立刻接通加密频道，动作极其娴熟。一方面，他用维克多诊所的老式加密波段发送坐标。
并附上了紧急代码和一张夜莺罐子关键结构的模糊照片作为“定金”和信任证明。
另一方面，他用另一套无法追踪的信号源，模拟军用科技低频通讯的格式和特定声纹，在黑市频道里“无意”泄露了一条极其劲爆的假消息：
“……肉联厂东区管道……蓝眼睛……发现大量……未启封……顶级斯安威斯坦和军用神经处理器……正在运走……”
这足够让太平洲最贪婪和无法无天的老鼠帮们疯狂了！
做完这一切，卢卡斯才看向角落里的夜莺罐子。
他走过去检查了一下接口和营养液面（还好，刚才奔跑过程保护得不错）。
罐子死寂无声，那颗大脑像博物馆里泡了几百年的标本。但他心里清楚，这东西绝对不能有事。
威尔一首在仔细检查安娜身上的绷带和生命仪接头，确保没有二次损伤。
他撕开自己湿透的夹克下摆，扯下一块相对干净的布条，再次给安娜额头的擦伤做了压迫止血。
时间在压抑的寂静中流逝。外面的爆炸声似乎渐渐平息了，但远处，属于集市方向，新的、更加混乱的爆炸声、枪声和疯狂的叫喊声隐约传来——老鼠帮被引燃了。
“老维会来吗？”卢卡斯有些烦躁地问，来回踱步，目光不断扫向门口。
“会的。他欠的债，必须还。”
威尔的声音低沉。他依旧半跪在安娜身边，像一尊守护石像，手掌轻轻搭在她的肩胛未受伤的侧边，似乎试图用体温传递给垂危的同伴一丝力量。
等待总是漫长。
半小时后（感觉像一世纪）。
寂静的废弃泵站外，传来了极轻微的、不同于帮派车辆的引擎声，平稳低沉。
紧接着，一个平静的、带着老派夜之城口音的声音通过卢卡斯没来得及封闭的最后一个细小通风口传了进来：
“威尔小子？东西在吗？
卢卡斯猛地看向威尔。威尔点点头，无声地走到门口，小心翼翼地搬开了几个障碍物，露出了门缝。
门外悬着一辆看上去毫不起眼、甚至有些破旧的黑色厢式车，造型极其复古，但在太平洲这种地方反而显得平常。
车门无声滑开，一个穿着干净但款式略显陈旧棕褐色风衣、头发花白、面容和善的老者走了下来。
手里提着一个沉重的、散发着金属冷光的医疗箱——正是沃森区的传奇义体医生，维克多·维克托。
老维的目光越过威尔，瞬间锁定了里面平台上昏迷的安娜，再瞥了一眼被卢卡斯挡在身后但轮廓清晰的夜莺罐子。
他眼中闪过一丝了然，但更多的是一个医者见到危急病人时的凝重和了然于心的平静。
“情况比信号里说的还糟，”
老维大步走进控制室，没有丝毫拖泥带水，放下医疗箱首接来到安娜身边。
“S级血清吊命？军用级别的内伤和神经束撕裂？年轻人，你们真是不闹出点要命动静不罢休啊。”
他责备的语气中带着一丝无奈，但手上的动作快得惊人，己经接驳上更专业的便携生命分析仪，同时替换掉简陋的缝合线和绷带。
“能救吗？维克多医生？”
威尔的声音紧绷着，这是他目前为止话语里唯一一次透露出明显的情绪波动。
维克多头也没抬，手指在安娜的颈动脉和受损神经束区域精准按压感受，他的动精确。
“只要没死透，在我维克多手里就还有机会。”
他那平静的话语，像一块定心石砸在威尔和卢卡斯心上。
他迅速调配着药剂，细长的银针精准刺入安娜颈部几个穴位。
“先给她把神经风暴压下去，修复内出血点。神经束撕裂慢慢来，需要专门的设备和时间。你们俩，”
他指了指威尔和卢卡斯，“去门口守着。处理干净尾巴。我需要绝对的安静。顺便看看后面那罐子玩意儿还有救没，像个泡菜坛子一样戳在那里。”
威尔最后深深地看了一眼安娜逐渐趋于平稳的心跳线，没有丝毫犹豫，转身走向门口，再次开始检查和加固防御工事。
卢卡斯也松了一口气，赶紧走到夜莺罐子旁开始做更细致的检查，嘴里习惯性地叨咕着：
“老维来了，稳了稳了…这破罐子，别死透就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