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霜话锋突然一转,“我建议成立转型领导小组,丁县长任组长,林逸同志任办公室主任,首接向我汇报。”
这是个精妙的安排——既给了县里面子,又让林逸掌握了实际执行权。丁砚东很快点头:
“坚决落实市里指示。”
“那就这样......”
秦霜拿起包,“我还有会,先走了。林书记,散会后到我办公室一趟。”
秦霜离开后,会议室里的气氛明显松弛下来。刘茂才阴阳怪气地说:
“林书记好手段啊,首接搬来市长压我们。”
“这都是为了工作。”
丁砚东打断刘茂才,“安静一下,下面讨论领导小组人选......”
一小时后,林逸走出县政府大楼,阳光刺得他眯起眼。手机震动起来,是条陌生号码发来的短信:
「林书记,煤矿关了,那些矿工吃什么?你就不怕遭报应吗?不怕天打雷劈?」
林逸握紧手机,抬头望向县政府大楼。在某个窗户后面,似乎有人正注视着他。
常委会结束后,人群如潮水般退去。林逸收拾着散落的文件,指尖触到那张被刘茂才揉皱的转型方案,不由得叹了口气。
“林书记,留一下。”
丁砚东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林逸转身,看见县长站在窗边,逆光中他的轮廓显得格外瘦削。
会议室现在只剩下他们两人,空气中还残留着浓重的烟味和剑拔弩张的气息。
丁砚东拉过一把椅子坐下,示意林逸也坐。他解开西装扣子,这个随意的动作让林逸有些意外——在正式场合,丁砚东从来都是一丝不苟的。
“喝茶吗?”
丁砚东从公文包里取出一个保温杯,“自家种的龙井,没农残。”
林逸接过杯子,温热透过陶瓷传递到掌心。他注意到杯身上有一道细微的裂痕,像是摔过又被精心粘合。
“你今天表现得不错。”丁砚东啜了一口茶,“就是太冲了,刘茂才那张老脸都快挂不住了。”
林逸握紧杯子:
“丁县长,我...”
“叫我老丁吧,现在没外人。”丁砚东摆摆手,“我在你这个年纪时,比你还冲。九八年抗洪,我指着县委书记鼻子骂他官僚主义,差点被一撸到底。”
阳光透过百叶窗,在丁砚东脸上投下斑驳的光影。林逸这才注意到,这位平时雷厉风行的县长,眼角的皱纹己经深如刀刻。
“秦市长今天来得及时。”丁砚东突然话锋一转,“但她不会每次都这么巧出现。”
林逸心头一紧:“您是说......”
“我什么也没说。”丁砚东从内袋掏出一盒烟,抽出一支在桌上轻轻敲打,“林逸,你知道在官场最重要的是什么吗?”
林逸摇头。
“留证据。”
丁砚东把烟点上,深深吸了一口,“会议记录、签字文件、录音录像...越重要的决定,越要留痕。”
烟雾缭绕中,丁砚东的眼睛眯成一条缝:
“刘茂才的表舅是省能源局副局长,马明远和王德发是党校同学。这些关系网,比你想象的复杂。”
林逸后背渗出冷汗。他突然明白为什么视频会突然中断,为什么刘茂才敢如此嚣张。
“转型方案我原则上支持。”丁砚东弹了弹烟灰,“但记住三点:
一是重大决策必须上会,二是资金使用要集体签字,三是......”
窗外传来乌鸦的叫声,刺耳得令人心悸。
“丁县......老丁,”林逸改了称呼,“如果遇到关键决策,我想先请示您。”
丁砚东笑了,这是林逸第一次看到他真心的笑容:“你小子学得挺快。”
他站起身,拍了拍林逸的肩膀,“干吧,我给你兜底......”
这句简单的承诺,在官场上比黄金还珍贵。林逸喉头发紧:“谢谢领导信任。”
“别急着谢。”
丁砚东从公文包取出一份文件,“这是去年县财政的审计报告,标红的部分仔细看看。煤矿那些'消失'的资金,不止进了梁文境的口袋。”
林逸翻开文件,倒吸一口冷气——标红部分显示,近三年有超过两千万的“安全设备采购款”流向三家空壳公司。
“这些......”
“复印件,原件在我保险柜。”丁砚东系上西装扣子,又恢复了那个不苟言笑的县长形象,“对了,下周一省电视台要来采访矿区转型,你准备一下。”
林逸立刻会意:
“我会让矿难家属和尘肺病人'恰好'出现在镜头里。”
丁砚东满意地点点头,走到门口时突然回头:
“林逸,记住,在官场要么不做,要做就做绝......半吊子最危险。”
会议室门关上后,林逸独自坐了很久。阳光己经西斜,将他的影子拉得很长。他拿出手机,给姜欣怡发了条短信:
“省台下周来采访,需要你帮忙安排几个采访对象。”
回复立刻来了:
“己经准备了三十二份矿难家属口述实录,随时可用。”
走出会议室时,他听见隔壁办公室传来刘茂才的大嗓门:
“......一个小镇书记也敢指手画脚,看他能蹦跶几天!”
走廊尽头的窗户映出晚霞,血红一片。林逸摸了摸公文包里的文件,步履坚定地朝大门走去。丁砚东说得对,既然要做,就做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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