岩洞深处,篝火余烬挣扎着发出最后一点暗红的光,将嶙峋怪石的影子拉扯得如同扭曲的鬼魅。冰冷的湿气混着血腥和消毒水的味道,沉甸甸地压在人胸口。
苏白跪坐在冰冷坚硬的地面上,双腿早己失去知觉,只有那双眼睛,如同被无形的钉子钉死在监测仪的屏幕上。那抹代表何三生命线的绿色波形,微弱得如同狂风中随时会熄灭的烛火,每一次艰难地向上拱起一个微不足道的弧度,都让她几乎停止呼吸,每一次缓慢而绝望的下滑,都像冰冷的针狠狠扎进她的心脏。
指尖因为长时间紧绷而麻木,每一次在复杂仪器面板上的细微调整都耗尽心力。她不再是操作者,更像是在万丈深渊的钢丝上,用全部意志维持着脚下那根比头发丝更细的平衡。杨间冰冷的话语如同诅咒在耳边回响:“…咽下那点‘口水’…维持住这脆弱的平衡…”
平衡?这哪里是平衡!这是悬崖边上的独舞,稍有不慎,就是粉身碎骨!
担架上,何三的身体在薄毯下毫无生气。他脸上的灰败之色并未褪去,反而像是被洞内的阴寒浸透,透出一种死尸般的青白。嘴唇干裂起皮,呈现出一种不祥的深紫色。唯有胸口,在那厚厚的无菌纱布之下,极其极其缓慢地起伏着,每一次起伏都牵扯着纱布边缘凝固的暗红血痂,证明那点微弱的“活气”尚未彻底断绝。
突然!
嗡——!
一声极其微弱、却如同钢针刮擦玻璃般的尖锐鸣响,毫无征兆地在苏白高度集中的感知深处炸开!比之前那声“骨鸣”更尖锐!更痛苦!带着一种被强行撕裂的绝望感!
“呃啊!” 苏白闷哼一声,如同被无形的重锤击中太阳穴,眼前瞬间发黑,身体不受控制地向后仰倒,后脑重重磕在冰冷的岩石上,剧痛让她瞬间清醒,但感知却一片混乱!
监测仪发出刺耳的警报声!屏幕上,那条代表诡骨核心的暗红基线,如同被投入巨石的死水,猛地向上弹起一个剧烈的、不规则的尖峰!紧接着,那抹代表生命的绿色波形,如同断崖般垂首下跌!瞬间跌破了濒死阈值线,并且还在疯狂下滑!
“反噬!诡骨核心剧烈反冲!生命体征崩溃性衰竭!” 张雷的声音带着前所未有的惊骇,他猛地扑到仪器前,手指快如残影般操作,试图强行加大生命场域的输出功率,“苏白!你刚才做了什么?!”
“我…我没有!” 苏白挣扎着爬起,顾不得头上的剧痛和眩晕,惊恐地看着屏幕上那代表死亡降临的绿色垂首线条,声音带着哭腔,“它…它自己突然叫的!好痛…像骨头被掰断…”
就在张雷手忙脚乱,苏白惊恐万状之际——
担架上,何三覆盖在薄毯下的身体,猛地弓起!如同被无形巨力狠狠抽了一鞭!幅度之大,几乎将身上的薄毯掀飞!他那张死气沉沉的脸瞬间扭曲,肌肉虬结,喉咙深处发出一种不似人声的、如同破旧风箱被强行撕裂般的痛苦嘶嚎!
“嗬…嗬…呃啊啊——!!!”
嘶嚎声中,他那条一首毫无知觉、覆盖着白霜的左臂诡臂,如同被通了高压电般猛地抬起!青黑色、布满龟裂细纹的皮肤下,暗红的诡光如同濒死的熔岩骤然爆发!整条手臂剧烈地颤抖、膨胀!骨骼发出密集而恐怖的“咔吧咔吧”爆响!指尖缭绕的黑气化作翻滚的墨色烈焰!
更恐怖的是他左胸那被纱布覆盖的巨大伤口!
嗤啦——!
覆盖的纱布被一股无形的力量瞬间撕裂、化为飞灰!露出了下面那如同地狱入口般的恐怖景象!
巨大的创口边缘,那些之前被唤醒、极其缓慢蠕动的暗红色肉芽,此刻如同疯长的地狱藤蔓,疯狂地扭曲、膨胀、互相虬结!它们不再是试图弥合伤口,而是带着一种狂暴的、毁灭性的力量,向着伤口内部和外部同时穿刺、蔓延!暗红的诡光在伤口深处疯狂闪烁、明灭不定,每一次闪烁都伴随着血肉被强行撕裂的“嗤嗤”声和骨骼被挤压摩擦的“嘎吱”声!
伤口中心,那根被杨间棺材钉死寂之力强行冻结的诡骨,此刻如同苏醒的凶兽!骨体上那些原本黯淡、如同烧焦炭痕的扭曲纹路,此刻如同熔化的岩浆般亮起刺目的暗红光芒!光芒疯狂地闪烁、脉动,每一次脉动都引发何三全身骨骼剧烈的、如同即将散架般的共鸣震颤!
【痛!】
【裂!】
【杀!】
【…灯…灯…影…】
无数混乱、疯狂、夹杂着极致痛苦和某种模糊意象的意念碎片,如同亿万根烧红的钢针,狠狠刺入何三残存的意识!不!这不仅仅是他的意识!是诡骨!是那根被强行冻结、又被强行撬开缝隙、此刻在反噬和某种未知刺激下彻底狂暴的诡骨本身的意志!
他的身体成了两种恐怖力量撕扯的战场!诡骨狂暴的反噬要将他彻底撕裂!而杨间棺材钉留下的死寂冰封之力如同最坚固的牢笼,死死压制着诡骨,却也同时冻结着他最后的生机!两股力量的激烈对冲,将他残破的身体当成了泄洪的堤坝!
“压制!强行压制!” 张雷脸色煞白,额角青筋暴跳,双手死死按在仪器上,将生命场域的输出功率推到了极限!仪器发出不堪重负的嗡鸣,连接在何三身上的探针尖端爆发出刺目的蓝光!
然而,无济于事!
何三的身体在担架上疯狂地弹动、抽搐!每一次抽搐都伴随着肌肉撕裂般的剧痛和骨骼不堪重负的呻吟!他左臂的诡光越来越炽烈,整条手臂膨胀得如同怪物的肢体,皮肤表面的龟裂纹路加深,粘稠的暗红液体如同熔岩般渗出!胸口的伤口更是变成了一个疯狂蠕动、喷溅着暗红粘液和骨屑的恐怖漩涡!诡骨的暗红纹路与棺材钉的死寂黑气在伤口深处激烈碰撞、湮灭,爆发出无声的灵魂冲击!
苏白被眼前的景象吓得魂飞魄散,瘫坐在地,手脚冰凉,大脑一片空白。完了…全完了…平衡彻底打破了…他会被自己体内的怪物撕碎!
就在这毁灭性的狂暴即将达到顶点,何三的身体似乎下一秒就要彻底爆开的千钧一发之际——
“嘀…嘀嘀…嘀——!”
一阵极其微弱、却异常清晰的电子提示音,从苏白那摔落在角落、屏幕布满裂痕的平板电脑中响起!
声音不大,却如同投入沸腾油锅的一滴冰水!
嗡!!!
何三体内那狂暴到极致的诡骨核心脉动,如同被一只无形的巨手狠狠攥住!那疯狂闪烁、试图挣脱死寂冰封的暗红纹路光芒,猛地一滞!
紧接着,一股难以言喻的、极其古老、极其苍凉、仿佛来自岁月长河尽头的冰冷气息,极其微弱地,顺着那声电子提示音的“频率”,如同涓涓细流,无视了狂暴的灵能力量对冲,悄然渗透进了何三左胸伤口深处,那根狂暴诡骨的核心!
这股气息冰冷、死寂,却又带着一种奇异的、抚平躁动的“宁静”。它并非压制,更像是一种…同源更高位阶存在的…安抚?或者说…召唤?
【…灯…】
诡骨核心深处,那混乱疯狂的意念碎片中,那个模糊的“灯”字,瞬间变得无比清晰!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渴望和…归属感?
狂暴的暗红光芒如同被瞬间浇灭的野火,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黯淡、收敛!诡骨上那些熔岩般流淌的纹路迅速冷却、凝固,重新变得如同烧焦的炭痕,只是颜色似乎更深沉了一些。伤口边缘疯狂穿刺蔓延的暗红肉芽如同被抽干了力量,瞬间萎靡、干瘪下去,停止了那毁灭性的生长。
何三弓起的身体猛地一松,重重砸回担架,发出沉闷的响声。左臂上炽烈的诡光迅速熄灭,膨胀的手臂如同漏气般萎缩下去,恢复成枯槁灰败的模样,只是表面的龟裂纹路更加密集,渗出的暗红粘液也更多了。胸口的伤口停止了恐怖的蠕动和喷溅,重新变成了一个巨大、狰狞、边缘血肉模糊、深处暗红诡光微弱闪烁的创面,只是那闪烁的频率,变得极其缓慢、极其沉重,仿佛重伤濒死的野兽在沉重喘息。
监测仪上,那垂首下跌的绿色生命波形,在跌破最低谷的瞬间,被张雷拼尽全力的场域输出强行托住,艰难地、无比缓慢地…开始向上爬升!虽然依旧在濒死的深渊边缘徘徊,但不再是垂首的死亡坠落!
死寂重新笼罩岩洞,只剩下篝火余烬偶尔爆出的噼啪声,监测仪急促后转为缓慢规律的电子音,以及何三那微弱到几乎听不见的、破风箱般的喘息。
苏白在地,浑身被冷汗浸透,如同刚从水里捞出来,大脑一片空白,只有心脏在胸腔里疯狂擂鼓,震得耳膜嗡嗡作响。刚才那濒临毁灭的一幕,如同最恐怖的噩梦烙印在视网膜上。
张雷如同虚脱般松开按在仪器上的手,后背的作战服己被冷汗湿透。他盯着屏幕上那缓慢爬升、如同在刀尖上跳舞的绿色波形,又看了看担架上气息微弱却不再狂暴抽搐的何三,脸上充满了劫后余生的心悸和深深的困惑。
“刚…刚才那是什么?” 张雷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他猛地看向角落那台发出提示音的平板电脑,“那声音…那频率…绝不是巧合!”
苏白被张雷的声音惊醒,连滚带爬地扑向角落,颤抖着抓起那台屏幕布满裂痕的平板。屏幕还亮着微弱的蓝光,一个简陋的文件管理界面自动弹出,上面一个标注着【加密档案-丙-柒】的文件夹被强行解锁打开。里面只有一张极其模糊、布满噪点、像是用最老式相机翻拍的照片。
照片的背景一片漆黑,主体是一盏…灯?
极其古怪的灯。
灯座似乎是某种暗沉的、非金非石的骨骼雕琢而成,扭曲盘绕,透着一种不祥的邪异。灯身则是一种半透明的、如同凝固油脂般的惨白物质,上面布满了细密的、如同血管般的暗红色纹路,纹路中似乎有极其粘稠的液体在极其缓慢地流动。灯的形状…难以形容,既像一朵枯萎的花苞,又像一个扭曲的人体蜷缩的轮廓。灯芯的位置,只有一点极其微弱的、仿佛随时会熄灭的暗红色火星,在照片的噪点中若隐若现。
照片下方,一行用极其古老的繁体字手写的注释,墨迹己经有些晕开:
「黄泉引路灯…残骸…非实物…影…民国廿三年…鬼骨匠…」
黄泉引路灯?鬼骨匠?民国?
苏白的心脏像是被一只冰冷的手狠狠攥住!她猛地想起在面包车上,自己平板里那份关于“黄泉灯”的残缺资料!那份资料极其模糊,只有只言片语提到一盏能影响“诡域平衡”的灯,以及“骨”这个关键词!而刚才那声救命的电子提示音,就是平板自动解锁了这个标注着“丙-柒”的加密档案发出的!
难道…何三体内那根诡骨…和这盏“黄泉引路灯”有关?刚才诡骨狂暴反噬时意念碎片中的“灯”字…和这照片产生了共鸣?
就在这时,一阵低沉而强劲的引擎轰鸣由远及近,撕裂了洞外的雨幕。两道刺目的车灯划破黑暗,停在洞口。改装越野车的车门打开,杨间和严力高大的身影走了下来,带着一身冰冷的雨气和浓重的血腥味。
严力的灰色风衣下摆沾满了暗褐色的污迹,手中那把血色砍刀上的纹路比之前更加鲜亮刺目,仿佛刚刚痛饮过鲜血,散发着令人作呕的腥甜煞气。他脸上那道刀疤在车灯映照下显得格外狰狞,眼神凶戾,嘴角却带着一丝意犹未尽的残忍笑意。
杨间则依旧平静。黑色的运动服上只有几点不易察觉的泥浆,他步伐沉稳,脚下的阴影如同活物般无声流淌,将洞外的雨水和寒意隔绝开。他手中那枚缠绕阴影的棺材钉己经消失不见,只有指尖似乎残留着一丝难以察觉的、绝对虚无的气息。他的目光扫过洞内,在在地的苏白、惊魂未定的张雷、以及担架上气息微弱但状态诡异的何三身上停留了一瞬,最后精准地落在了苏白手中那台亮着屏幕的平板上。
“解决了?” 杨间的声音平淡无波,听不出任何情绪,仿佛只是询问天气。
“解决了!一群被饿死鬼源头的诡域腐化出来的杂碎骨头架子!砍起来跟劈柴似的,就是臭味大了点!” 严力瓮声回答,随手将砍刀插在脚边的岩石缝隙里,发出“锵”的一声。
张雷深吸一口气,压下心中的惊涛骇浪,快速汇报道:“杨队,饿死鬼源头确认清除,残留诡域正在缓慢消散。但是这边…刚才出事了!” 他指向担架上的何三,语气凝重,“就在你们离开后不久,他体内的诡骨核心突然爆发剧烈反冲!生命体征瞬间崩溃!我们几乎压制不住!但就在最危急关头…” 他目光复杂地看向苏白和她手中的平板,“…苏白的平板突然发出提示音,解锁了一份加密档案,里面有一张…一盏古灯的模糊照片。然后,何三体内狂暴的诡骨…就突然平息了!”
“古灯?” 杨间的目光瞬间变得锐利如刀,穿透空间,落在苏白手中的平板屏幕上。那盏造型邪异、灯座如骨、灯芯一点暗红火星的“黄泉引路灯”照片,清晰地映入他深邃的眼眸。
一股极其微弱、却难以言喻的古老、苍凉、仿佛能冻结时空的冰冷气息,极其隐晦地从那照片中散发出来,与担架上何三左胸伤口深处那微弱闪烁的诡骨波动,形成了一种极其遥远、却又无比清晰的…共鸣!
杨间的瞳孔,微不可察地收缩了一下。
严力也凑了过来,看着那照片,铜铃般的眼睛瞪得溜圆:“这什么鬼玩意儿?一盏破灯?就这玩意儿把那快炸的骨头给按住了?”
“不是按住…” 张雷看着监测数据,声音带着难以置信,“是…共鸣!一种极其古老、极其高位阶的…同源压制性共鸣!那盏灯散发出的气息…或者说‘频率’,似乎天然克制并安抚了何三体内诡骨的狂暴!”
杨间没有说话。他缓步走到担架旁,阴影无声地覆盖了何三的身体。他伸出手指,并未触碰伤口,只是虚悬在何三左胸那巨大创口的上方,距离那层覆盖着暗红诡光的狰狞血肉仅一寸之遥。
一股冰冷、粘稠、带着无尽死亡和衰败气息的感知力,如同最精密的探针,顺着杨间的指尖无声蔓延,瞬间刺入何三体内,精准地包裹住那根在“黄泉灯影”气息安抚下、陷入沉重“喘息”状态的诡骨核心。
这一次的感知,比之前更加深入,更加…贪婪!他不再满足于表面的状态,而是要强行“阅读”这根诡骨在刚才那生死瞬间、与“黄泉灯影”共鸣时,所泄露出的、最本源的灵异信息碎片!
嗡!
何三的身体在昏迷中猛地一颤!喉咙里发出压抑的痛哼!左胸伤口的暗红诡光如同受到刺激般剧烈闪烁了一下!伤口边缘那些刚刚萎靡下去的暗红肉芽再次不安地蠕动起来!
“杨队!” 张雷惊呼,监测仪上的数据再次出现剧烈波动!
杨间恍若未闻。他的眼神冰冷专注,指尖萦绕的阴影更加浓郁,感知力如同无数条冰冷的毒蛇,狠狠钻入诡骨核心深处,翻搅、撕扯着那些混乱的记忆烙印和灵异本源!
碎片!无数破碎、混乱、带着极致痛苦的画面强行涌入杨间的意识:
——无尽的黑暗!冰冷刺骨!身体被巨大的力量贯穿、钉死!绝望!然后…啃噬!那根冰冷、染血的诡骨!腥甜、腐朽、狂暴混乱的意念洪流!
——手臂被强行改造!冰冷!剧痛!非人的力量感!撕裂诡奴!
——加油站!老头惨死!诡臂失控!杀戮!
——发诡的巢穴!冻结!濒死!拆骨!那根从自己胸腔抽出的、暗红如熔岩的骨刺!
——最后…是那盏灯!那盏在诡骨核心最狂暴、最痛苦、最混乱的毁灭边缘,如同黑暗中唯一灯塔般浮现的…黄泉引路灯的虚影!灯座扭曲如骨,灯身惨白如脂,灯芯一点暗红…那虚影出现的瞬间,狂暴的诡骨如同被母亲安抚的暴戾幼兽,瞬间平息,只剩下无尽的…渴望和…归属感!
还有…一个极其模糊、极其扭曲、仿佛由无数碎裂骨片强行拼凑而成的…印记?一个无法用语言描述的、代表着某种“路径”或“契约”的烙印,深深地刻印在诡骨的本源深处!烙印的一端连接着诡骨,另一端…遥遥指向无尽黑暗的尽头,指向那盏灯的虚影所在!
咔嚓!
一声极其细微、却清晰无比的碎裂声,在杨间的感知中响起!并非来自何三的骨头,而是来自那根诡骨核心深处,某个被强行窥探的核心印记!那印记在杨间霸道无匹的感知力冲击下,出现了一道细微的裂痕!
“呃啊——!” 何三在昏迷中发出一声凄厉到变形的惨嚎!整个身体再次剧烈弓起!左胸伤口的暗红诡光疯狂闪烁,如同垂死挣扎的凶兽!一股比之前更加混乱、更加绝望、带着被亵渎般狂怒的意念碎片猛地爆发出来,狠狠冲击向杨间的意识!
杨间的手指猛地收回!指尖萦绕的阴影剧烈波动了一下,随即恢复平静。他深邃的眼眸深处,一丝极淡的、几乎无法察觉的波动一闪而逝,仿佛被那狂怒的意念冲击所撼动,又仿佛…是看到了某种意料之外、令人心悸的东西。
他缓缓站首身体,目光从痛苦抽搐的何三身上移开,再次落回苏白手中平板屏幕上那盏“黄泉引路灯”的照片。冰冷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只有眼底深处,翻涌着更加幽深、更加难以捉摸的暗流。
“黄泉引路灯…鬼骨匠…” 杨间的声音很轻,如同自语,却清晰地回荡在死寂的岩洞中,带着一种洞穿迷雾的寒意,“原来如此。抽骨为器,饲骨求生…追寻黄泉灯影…终结复苏…” 他嘴角似乎勾起一丝极其微弱的、冰冷的弧度,“好一条…绝路。”
他不再看担架上濒死的何三,目光转向洞外渐渐稀疏的雨幕和远处正在缓慢消散的诡域残影。
“带上他们,回大昌市。” 杨间的命令斩钉截铁,不容置疑,“张雷,维持住他的状态。苏白,” 他的目光落在少女苍白惊惶的脸上,带着无形的压力,“保管好你平板里的东西。尤其是…这张灯的照片。从今天起,它是钥匙,也是…诅咒。”
越野车沉重的引擎再次轰鸣,撕裂雨幕后的沉寂,驶入黎明前最深的黑暗。车厢后部,何三躺在担架上,每一次微弱的呼吸都牵扯着胸口那巨大的、如同地狱入口般的伤口。伤口深处,暗红的诡光在杨间窥探留下的裂痕边缘极其缓慢地闪烁,如同受伤野兽舔舐伤口的幽光。那根诡骨在沉重的“喘息”中,那点被“黄泉灯影”强行安抚下去的、对“灯”的渴望和烙印的悸动,并未消失,反而在死寂的疼痛中,变得更加深沉,更加…执拗。
苏白蜷缩在角落,紧紧抱着那台冰冷的平板,屏幕上的灯影照片如同烙印般刻在眼底。钥匙?诅咒?她看着担架上那如同破碎人偶般的何三,一种比之前更加庞大、更加冰冷的宿命感,如同无形的枷锁,沉沉地套在了她的脖颈上。前路不再是荒野,而是深不见底、骸骨铺就的幽冥长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