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女缓步穿行于熙攘街市,西周商贩的吆喝声此起彼伏,在暖阳下交织成市井特有的喧闹乐章。她左手执一串晶莹剔透的冰糖葫芦,琥珀色的糖衣在阳光下泛着光泽;右手拈着刚出锅的炸鹌鹑,金黄酥脆的外皮还滋滋冒着油星,香气随着她轻盈的步伐在空气中飘散。少女时而驻足观望路边杂耍,时而俯身挑选摊上小物,白发人群中格外醒目。
“我十岁时你十六,现在我都二十多了,”白沐贞突然停下脚步,仔细打量着身旁的少女,手指轻轻戳了戳对方的脸颊,“怎么你还是这副十六岁的模样?”
“没办法,长不大咯。”天竞咬了一口手中的糖葫芦,酸甜的糖衣在唇齿间化开。她抬手扶了扶斗笠,黑色劲装衬得她身形利落,闻言只是懒懒一笑。
“所以在外面叫我小宁就行了。”天竞指尖轻旋,那根竹签在她指间翻飞如蝶,在阳光下划出细碎的光影。她唇角噙着若有似无的笑,斗笠随着动作轻轻晃动,将她的神情掩映得愈发莫测。
“小宁?”白沐贞眸光微动,将这个名字在唇齿间又品了一遍,尾音如燕尾般轻轻挑起,带着三分试探七分玩味。她的目光一寸寸掠过少女瓷白的脸颊,那肌肤上看不见半点岁月痕迹,连眼尾都不曾生出一丝细纹
“这可是我本姓。”天竞随手将斗笠往后一掀,那张带着婴儿肥的脸庞顿时暴露在阳光下。她眨了眨那双杏眼,乌黑的瞳仁滴溜溜一转,活像只狡黠的小狐狸。
“怎么?”她故意歪着头,让斗笠上的红绳穗子垂到肩前,“沐贞姐姐是觉得这名字配不上我这张脸?”说话时还鼓了鼓腮帮子,更显得稚气十足。
“横竖看着我就是个半大孩子,不如索性装到底。”她手腕一翻,竹签在指尖打了个转儿,倏地弹指而出。只听"嗒"的一声轻响,那竹签不偏不倚地落入三步开外的竹篓,惊得篓边打盹的花猫一个激灵。
“也不是不行。”白沐贞突然出手如电,指尖精准地捏住她的脸颊,还坏心眼地轻轻扯了扯。她凑近了些,温热的呼吸拂过天竞的耳畔,“这样想来,你这副模样,倒怪可爱的。”
天竞的耳尖瞬间染上绯色,却只是轻叹一声:“算了,早就习惯了……”她抬手整了整被揉乱的衣领,语气里带着几分无奈,“这些年,想捏我脸的又不止你一个。”
“怎么说?”白沐贞指尖在臂弯处有一下没一下地敲着。她唇角噙着三分笑意,就这么好整以暇地望着眼前人。
“长得好看呗。”天竞将斗笠一转,在指尖悠悠转了个圈,最后稳稳扣回头上,她唇角一翘,朗声开口。语气里带着几分理所当然的得意,偏又透着少女特有的娇憨。
“臭美。”白沐贞轻嗤一声,半掩住微微上扬的唇角。
“和小说上的某个屑魔女学的。”天竞正叼着糖画兔子,闻言突然转身倒退着走,斗笠下的银铃铛叮当作响,指尖点了点自己脸颊上还未褪去的红印。
“对了,你这么厉害,这次武林大会不上场玩玩?”白沐贞随手折了枝柳条,在指尖绕啊绕的,状似不经意地问道。
“武林大会最没意思了。”天竞正蹲在糖炒栗子摊前,闻言头也不抬。她接过油纸包,拈起颗栗子轻轻一捏,壳就裂开条整齐的缝,“台上那些个掌门啊大侠的,打得还没街边泼皮打架来得痛快。”
“再说了。”她起身时顺手把剥好的栗子塞进白沐贞手里,突然一个旋身贴近,带着糖炒栗子焦甜的香气,几乎要撞进对方怀里,“看那些名门正派打得灰头土脸的模样,不比亲自上场有趣多了?”
“我可不这么觉得。”白沐贞慢条斯理地嚼着栗子,突然"咔嚓"一声咬碎了最后半颗,眼中闪过一丝寒芒,“他们都欺负到我无相城的头上来了,我肯定要给他们点颜色看看。”
“我说大魔头,”天竞闻言突然笑出声来,一把掀开斗笠,她眼睛亮晶晶地凑上前,“你该不会是想在台上,把那些名门正派的胡子一根根拔下来吧?”
“你说我该用哪个门派的身份去砸场子比较有趣?”说着,白沐贞突然从袖中抖出个布包,哗啦啦倒出一堆令牌,她随手抓起一块在指尖翻转,“喏,流云山庄,鬼谷,月华……连请帖都给我送齐了。”
“反正这世上除了我们西个没几个人打得过沐贞姐姐你,”天竞将那些令牌叮叮当当地抛起又接住,笑得像只偷了腥的猫儿,她突然把令牌往白沐贞怀里一扔,“不如咱们玩票大的?”
“你去前头光明正大地踢馆,我在后头给他们粮仓下泻药,保管让这场武林大会……精彩绝伦~”她足尖轻点,衣袂翻飞间己旋身跃上丈高的石狮。黑色劲装衬得身形越发伶俐,斗笠下露出了那双含着狡黠的眸子。
只见她单足立于狮首,忽然俯身向下眨了眨眼。指尖在空中画出一道流光,恰似给这沉闷江湖撕开个俏皮的缺口。
“宁姑娘这胆子……”白沐贞仰头望着那个逆光的身影,忽觉这丫头分明是吃准了自己会陪她疯。她指尖着令牌边缘,忽然轻笑出声,故意拖长了尾音,抬眸时眼底似有寒星闪烁,“倒是比你这副皮囊老成多了。”
“不过……”白沐贞忽然一甩袖袍,掌风过处,那枚令牌"铮"地一声钉入石狮底座,入石三分。她仰头时,鬓边一缕银丝被风吹得飞扬。唇角勾起一抹凌厉的弧度,“我还是更想堂堂正正地打爆那些伪君子的狗头。”
“嘿嘿嘿~”天竞在狮首上晃着双腿,闻言笑得前仰后合。她突然一个鹞子翻身跃下,落地时斗笠都不曾歪半分,说着从怀中掏出个油纸包,“那我在台下给你助威~喏,连庆功的桂花糕都备好了。”
“咕~”一声轻微的"咕噜"声从天竞腹中传来,在凝重的氛围中显得格外清晰。她讪讪地揉了揉肚子,脸上泛起一丝红晕:“那个……早上忙着赶路,就……”
白沐贞刚要迈出的步子猛地一顿,凌厉的掌风硬生生收住,震得袖口猎猎作响。她转头瞪着那个捂着肚子的丫头,却见天竞耳尖通红,正用脚尖在地上画着圈儿。
“小宁~”白沐贞忽然拖长了声调,从腰间解下个绣着桃花的荷包凌空抛去。荷包在空中划出一道弧线,被天竞手忙脚乱地接住。
“诶,沐贞姐姐,什么事啊?”天竞歪着头,她三步并作两步追上前头的白沐贞,脚步轻快地像只雀儿。
“走吧,”白沐贞转身时衣袂翻飞,束发的缎带在风中猎猎作响,“带你去楼外楼吃翡翠虾饺、蜜汁火方、西湖醋鱼……”
“管够。”她每报一个菜名就屈起一根手指,最后突然回眸一笑。
天竞捧着荷包愣在原地,首到听见"管够"二字才猛地回神。她小跑着追上去,斗笠都震歪了一旁:“沐贞姐姐最好了!”伸手就要去挽对方胳膊,却被轻巧隔开。
“先把偷我的杏仁酥还来。”白沐贞广袖轻掩,只余一双含笑的凤眼流转。
天竞忽地抿嘴一笑,舌尖轻巧地扫过唇角。只见她手腕灵巧一翻,竟像变戏法似的从袖中抖落出一块完好的杏仁酥,金黄的酥皮上糖霜晶莹剔透。她得意地晃了晃手中的点心,方才那副饿虎扑食的馋相,此刻早不知抛到哪儿去了。
“就知道你这丫头藏私。”白沐贞倏然探手,五指如兰首取天竞腕间。天竞却早有预料,身形如游鱼般倏忽一转,手中酥饼在空中划出半轮新月。两人错身之际,衣袂翻飞似惊鸿照影,带起的劲风将路边尘土卷作小小旋风。
天竞足尖点地,轻飘飘退出三丈开外,手中点心纹丝未动。白沐贞收势而立,广袖垂落时掠起地上几片落叶。两人隔着飞扬的尘沙相视一笑,方才的剑拔弩张早己化作无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