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臣妇参见摄政王、王妃。”
双方僵持不下之际,余氏姗姗来迟。
“舅母,您来的刚刚好,父亲将母亲的嫁妆送了过来,还要劳烦您辛苦点验清楚,也算对母亲有个交代。”
云倾眼眶通红的扶住要行礼的余氏,那伤心欲绝却勉力强撑的模样让人忍不住动容。
摄政王妃好可怜!众人在心中哀叹鸣不平。看向云和的目光更加不善。
云和这会儿已经不是气不顺了,简直想吐血三升。
这个逆女,什么时候如此有心计了?这一步步将他这个老谋深算的相爷引入瓮中,当真是小看她了!
不!或许是她和摄政王达成了某种合作,才反过来算计了相府,对,一定是这样!
难道说是摄政王不满他让这个粗鄙的女儿替嫁?要不然怎么两年足不出户的他竟然亲自前来接亲?
他只想着替皇帝试探这颗眼中钉,却不想自已惹了一身腥,云和越想越觉得自已真相了。
若不是这个逆女不识趣,哪里会有这许多麻烦和难堪,相府也不会声名尽毁。
到底是自已棋差一着,云和自以为想通了其中的关窍,长舒一口气,待解决了眼前的麻烦,他一定要好好出口恶气。
余氏有备而来,三十几个管事有序的拿着单子认真的一一开箱核对,即便如此估计也得两三个时辰,实在是太多了。
云和有些不耐烦的想要走人,可摄政王还稳如泰山的端坐当前,他只得沉住气。
“王妃请坐。”
一道疾风般的身影闪过,云倾身后就多了一把椅子还贴心的垫了软垫,一圆脸绣眉大眼睛的女子正目光灼灼的盯着自已,神情激动。
“多谢。”
云倾感觉到了熟悉的气息,俏皮的眨了眨眼睛,这讨喜的姑娘应该就是这几日在暗中保护自已的那位了。
寂语终于找到机会在自家王妃面前露脸了,看到王妃明媚欣喜的笑容还有王爷赞赏的眼神,她心里乐开了花儿,不过她也知道现下不是说话的时候,行了礼便退下了。
云倾对她的第一印象非常好,暗戳戳的挠了挠萧逸的手心,萧逸只感觉一股酥麻从手心直入心间,浑身的细胞都好似在叫嚣,不由哀怨的看了一眼自已惹火的小王妃,将那娇柔的小手裹入他的大掌之中。
逆风见此赶忙叫侍卫给余氏搬了把椅子,还抬了张桌子,摆上茶水点心,大有一副在此品茗闲谈的悠闲之态。
可怜丞相大人只能眼巴巴的在旁边站着干瞪眼,敢怒不敢言。
小两口是完全没将他放在眼里,余氏可是憋着一口气呢,她可是来给外甥女撑腰的,慢悠悠的喝了盏茶,润了润嗓子,不紧不慢的开了口。
“相爷,刚刚你也说了眼前这些是我家小姑子留给倾倾的嫁妆,一百零八抬,这箱子数目倒是不差。那本夫人倒是想问一问,你这偌大的相府可是揭不开锅了?”
余氏故意一字一顿说得响亮又清晰,刚好让围观的百姓们都能听清楚。
“刚刚相爷也说了,之前是你疏忽了,你还是心疼嫡女的,那本夫人就不明白了,为何相爷就半点嫁妆都没给倾倾准备呢?之前扣了我家小姑子的你说不知情,那现在呢?”
不得不说,这灵魂拷问直接命中云和的死穴,惊得他一身冷汗,怎么把这茬给忘了,要知道能将沈氏的嫁妆补上就让他倒贴了小半付身家,本来也没想过要给云倾嫁妆,自然就……
“这,这……府中人手有限,清点完了这些,本相即刻便安排人回去抬。”
众目睽睽之下,云和脸烫的厉害,那些百姓的眼刀子都快在他身上戳出洞来了,这血都出了一大半了,可不能前功尽弃,要不然皇帝那边怕是交不了差。
“哦。看来相爷还是要脸的哈。王府和将军府的人都在,相爷赶紧让人去抬吧,别耽误王爷王妃时间,人手不够……”
余氏哪儿能轻饶了云和,他敢说她就敢做。
“逆风,安排人去将王妃的嫁妆全部抬回来。”
还不待云和嘴边的够字出口,萧逸便直接下了令,这下可给云和架上去了,他是又气又恼。他这不过就是一句托词,他们是要逼死他不成?
“王爷,王妃,属下带人去。”
寂语又是一个闪身,这么好的表现机会,可不能让别人抢了去。
“好,去吧。”
云倾简直太喜欢这个机灵的寂语了,简直太对她的脾气了。
所有人都无视了云和那要吃人的眼光,无奈之下,他只得让身边的长随带着寂语一帮人回了丞相府,也不知道自已的暗示长随明白了没有,不过以管家的精明,应该明白他的意思吧?
云和感觉心里直打鼓,说实话十多年他都没有如此憋屈过了,他很想翻脸,可想想皇帝的态度,还有那位主子,罢了,他忍。
他实在是不明白,为何皇帝不趁此机会狠狠的打压摄政王,他这赔了女儿还破了大财,到底皇帝在筹谋什么呢?
难道是在下一盘大棋?可为何他就是看不懂呢?
不行,他得让皇上知道这次他的牺牲太大了!
秋阳高照,天高云阔,微风拂面,难得的舒朗清爽。
云倾三人倒是惬意,可怜堂堂丞相硬生生站成了雕像,还要面对大半个京城百姓的指指点点。
摄政王府门前开阔的很,最近相府的瓜吃得大家意犹未尽,看热闹都分外有耐心。
“王爷、王妃、夫人,大姑娘的嫁妆都清点好了,原物只有三分之一能和单子对得上。剩下的三分之二……”
“倾儿,十年了,为父也没想到你娘的嫁妆被府中不知事的给霍霍了。为父已经给你补齐了,这件事就算了吧。”
管事的还没回禀完。云和就直接堵住了他的话,这件事他早就想好了措辞,总不能在大庭广众之下承认他的妻女干了这等挥霍亡妻嫁妆的丑事。
“哼!丞相大人说得真轻巧,苍梧律法可是明确规定了女子的嫁妆只属本人所有,也唯有亲子女可继承。你这倒好,不明不白就没了三分之二。”
“本夫人实在是好奇得很,你堂堂相府何人如此胆大包天连先夫人的嫁妆都敢动!”
余氏直接起身,怒目而视、振振有词、掷地有声,质问的云和脸一阵红一阵白一阵青,活像个调色盘。
“倾儿,你就非得要咄咄逼人吗?为父纵使有疏忽,始终还是记挂着你们姐弟,更何况嫁入王府,相府还是你的娘家。”
云和咬牙切齿的说这番话,威胁的意味不要太明显。
萧逸已经黑了脸,云倾拍了拍他的手背,站起了身,该她上场了,略显单薄瘦弱的身子盈盈一拜。
“父亲,女子在家从父,出嫁从夫,嫁妆就是女子的底气,女儿只不过想要拿回母亲的遗物,还母亲一个公道,女儿错了吗?还是说在父亲心里,那不知事的贼子都要比母亲和女儿更重要,父亲才要如此包庇?”
“你,嫁妆为父已经补齐了!”
“父亲,若是那可耻的贼盗了您的心爱之物,被抓了就拿银子赔偿,是不是您就可以当什么都没有发生过?可是对于女儿来说,什么都不能替代母亲的东西在女儿心中的份量。”
云倾声音轻柔却坚定,眼眶却强自忍耐,就是这份哀伤的坚定最能打动人心。
围观的人群又开始议论纷纷,风向自然是一边倒的谴责云和。
云和今日可真是被钝刀子来回反复划拉,感觉脸面都被剥了几层。
偏偏这个时候前去丞相府拉嫁妆的车队浩浩荡荡回来了,看着那十几辆马车满载而归,他瞪大了眼睛,不可置信一般盯着心虚的不敢抬头的长随。
寂语欢快的飞奔过来复命,语气中都带着雀跃。
“王妃,属下将丞相给您准备的嫁妆带回来了。”
云倾看着眼前一眼望不到头的车队和箱笼,还有对面云和那要吐血的眼神,默默对寂语竖了个大拇指,干得漂亮!
“砰!”
丞相大人终于承受不住一头栽倒在地。
云倾眼疾手快的上前看似搀扶实则一针扎过去,头晕目眩的云和瞬间一个激灵痛醒了。
逆风也是个有眼色的,哪儿能让王妃去扶呢,虎钳似的大手恨不能给云和胳膊拧掉。
“罢了,既然父亲执意想要弥补一二,女儿自不能拂了父亲的心意。女儿以后不能随时侍奉左右,还望父亲保重身体。送父亲回府吧。”
“还不快来扶本相回府!”
云和此刻是又恼又痛,一把推开逆风,冲着长随吼了一声,便踉跄着疾步而去。
今日的羞辱他记住了,来日方长,他一定会千百倍的讨回来!
这所谓的父女可真是堪比仇人。
“唉,王妃可真是受了大委屈了。”
“还有先夫人,曾经才貌冠京城,那样惊才绝艳的人物,若是知道自已的子女被亲父苛待至此,唉……”
“丞相大人的心可真是太偏了……”
“你们说那昧了先夫人嫁妆的贼是谁呀?”
“这还用说?不知道大牢里还有两位嘛。”
“那你们说,那位继夫人是不是仗了承恩侯的势呀?”
……
人群散去,沸沸扬扬的议论依旧不绝于耳。
有些人注定是不能独善其身的,这趟水只会越来越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