沐凡深吸一口气,向那具尸体缓缓走了过去。
看着沐凡的动作,男子表情立马严肃起来:
“你干什么?”
“看看喽,不然在这儿罚站吗?”
沐凡头也不回地应了一声,转而仔细向面前的这具尸体定神细视起来。
粗略观察下来。
田七身上并没有什么特别明显的致命伤。
唯一明确暴露在外的伤口,似乎只有那对失去了眼球的招子。
眼眶里深深凹入了一大块。
肉屑粘在了内里红彤彤的黏膜上,鲜血则沿着脸颊线顺流而下,留下了一道道触目惊心的血痕。
眼球外部。
那些断裂肌肉的末端游离出了眼窝,似是想要逃离出这惨绝人寰的现场一般,如细小的舌头匍匐在眼眶下壁。
空洞的双眸,再辅以那张满是恐怖的面庞。
沐凡看得忍不住哆嗦了一下,仿佛能亲身感受到田七死前所经历的泼天痛苦。
兀自定了定心神。
沐凡伸手轻轻捏了捏田七的四肢。
不觉神色一凝。
转而又轻揉了几下田七的脸部和颈部,低哑着道:
“他死了没多长时间。”
“什么?”
沐凡的声音很小,男子没有听清。
沐凡双眉紧蹙:
“他身体的肌肉松弛软塌,可是咬肌和脖子处却已经比较僵硬,而且下颌关节固定,我估计死亡时间就在这一两个小时之内。”
男子眸子瞬间冷了下去:
“按照你的分析,那么凶手有可能还在这附近?”
沐凡指了指田七:
“说不准,不过可以肯定的是,凶手至少5分钟前还在附近,这家伙刚刚还和我对话来着。”
“那你怎么不早说?”
男子脸色气得像茄子皮似的,呼哧呼哧地喘着粗气,动身就准备出门追凶。
沐凡赶忙拦住男子,轻叹一声:
“这不是重点,你不会觉得知道凶手在附近,你就能百分百把他揪出来吧!”
“他都做到这样有恃无恐,必然是依仗十足,我们在明处,他在暗处,你告诉我该怎么抓?去哪儿抓?”
“再者说了,就现在这情况,人家真心想陪咱们玩的话,能把我们俩玩到死,而且这尸体也好久没说话了,说不定凶手早溜了。”
说到这里。
沐凡心里忍不住一阵后怕。
如果自已分析得属实,那么自已刚进屋的时候,与凶手很有可能只有咫尺距离。
不过在这样天时地利人和的情况下,对方居然没直接做掉自已,到底是为什么呢?
难不成因为自已是一个普通人?
沐凡想到田七当初专门问及了自已普通人的身份。
或许普通人在这群阐释者眼里,已经弱小到可以完全无视的地步。
人家对自已这个普通人的态度,可能连手起刀落的力气都懒得费…
另一边。
男子听了沐凡的话,也逐渐冷静了下来:
“现在最重要的,不是像无头苍蝇一样到处乱跑,反而应该先搞清楚死者的身份。”
沐凡闻言补充了一句:
“对了,他说他叫田七。”
“他说?”
“呃,尸体这么说的,或者可以说是凶手这么说的,反正是他说的就对啦…”
沐凡说着又指了指田七。
什么“尸体”“凶手”“他”之类的说辞,连沐凡说的都有些被绕晕了。
“田七吗?我记下了,之后我去查一查这个人,还有什么别的信息吗?”
“还有一点啊!就是…”
沐凡一边说着,一边踱步靠近男子,紧跟着道:
“就是说了这么半天,你到底哪位啊?还查一查?你别跟我说自已是警察叔叔啊!”
男子一愣,淡淡道:
“我吗?我是丁雪松。”
末了又觉得这个自我介绍太过潦草,随即补充了一句:
“一个好人!”
沐凡额头流下几点冷汗。
独自汗颜中…
沐凡轻揉了两下太阳穴,感觉自已不仅头大,还有些痛:
“接下来怎么办?报警还是摇人?”
大家都是应约前来的人。
如今却出了这档子事,到底应该怎么办,还是得听听对方的意见。
万一丁雪松能联系到背后发出邀约的人呢?
毕竟对于沐凡来说。
这才是重点。
谁死不重要!
这件命案的真相亦不重要!
重要的是,沐凡想知道对自已寄出纸条发出邀请的人,究竟是不是自已不敢失约的那个人!
丁雪松若有所思地轻托着下巴,未答反问:
“你没发现吗?还有一点很奇怪!”
说着便将手指向了尸体空洞的双眸:
“他的一对儿招子不见了。”
“不是被挖…”
初时沐凡没当回事,可话没说完就已经反应了过来。
是不见了!
更准确地说。
是整间主卧内,目所能及的地方,都没看见田七那双被挖出的眼珠!
眼球消失了?
沐凡赶忙又对四周重新扫视了一遍。
房间很空旷,仅仅摆放着一张床。
其余一目了然,尽收眼底。
眼中看到的景象,有陈旧,有破败,有血腥,有疮痍。
可却偏偏没有那对血肉模糊的眼珠子。
难道是凶手拿走了?
这凶手居然还有这种癖好?
沐凡徐徐将目光移到了屋外,迟疑不定道:
“该不会被扔在其他地方了吧?”
丁雪松显然也有这样的推测。
只见其整个人靠了过来,作势便要弯下身子率先探查一番床底。
“咦?什么味道?好特殊的味道,香香的。”
丁雪松腰还没弯到一半。
忽地嗅到了什么,鼻子不觉连着猛吸了两下。
“味道?”
沐凡怔愣在原地,学着丁雪松的模样使劲儿闻了闻,喃喃道:
“没有啊,你闻错了吧?”
“一定有,你等我再仔细嗅嗅。”
丁雪松倒是很笃定,自顾自的仍旧闻个不停,像一只嗅到了肉包子的饿犬一样。
眼见对方这么一副深信不疑的模样,沐凡也没再有异议。
阐释者以炼「炁」为主。
而「炁」能辅以五感突破极限,将其提升到普通人永远无法达到的高度。
所以丁雪松说有味道,那就是有味道。
沐凡闻不到也正常。
既然帮不上忙,沐凡索性也当起了甩手掌柜。
没办法,谁让自已是个平平凡凡的普通人呢?
专业不对口啊…
“在这里。”
丁雪松眼睛一亮。
只见其徒手掰开了田七紧闭的嘴巴,缓缓将两根手指伸入其中,竟然夹出了一张皱巴巴的纸团。
沐凡眼睛瞪得像铜铃一样大,嘴张得能吞下一个鸡蛋:
“藏得这么深居然都被你找到了,你鼻子可真够灵的,简直堪比…”
丁雪松冷眼一扫。
沐凡很识趣地没有将“堪比”继续说下去。
大家心知肚明就好…
丁雪松展开纸团,看了一眼,眼中闪烁过一丝疑惑,略一沉吟后,随手将纸团递给了沐凡。
沐凡讪讪接过。
没先看纸上写了什么,反倒是小心翼翼地凑近仔细闻了闻。
总是“味道味道”的说个不停。
可这破纸到底有什么味道呢?
比起纸团上记录的内容,沐凡反而对它的味道更加好奇。
“啊!这…”
凑近细嗅之下,沐凡不觉发出一声呻吟。
纸团上的味道确实独特,特殊到令人难以言喻。
香,淡淡的香,淡香如画,淡香如诗。
清新而宜人,并不浓郁,但可以轻柔地唤醒你的感官,让人如痴如醉。
如同初春的樱花,虽不张扬,却能深入人心。
香气很淡雅,很纯净,有着仿若生于天地般的自然。
可就是这么自然脱俗的香,闻到后的第一感觉,却是让人觉得这香味是经过调和勾兑而成。
香味高级的仿佛不是自然香能有的样子。
很难说这是为什么。
明明很自然,可却又自然得很违和。
本能告诉自已香味很自然,而经验又告诉自已自然的香味不会是这种效果。
两种相悖的感觉,偏偏同时出现在一种香味上。
沐凡眼神闪着疑惑:
“这香味…”
话没说完,丁雪松便打断道:
“别管什么香味了,你先看看上面写了什么。”
沐凡呵呵一笑,反而看也没看就将纸重新揉成团,径直塞回到了丁雪松手中:
“我看这些做什么?我一个普通人,搅和到今晚的事情里已经倒了血霉,还是知道得越少越好吧!至于后面该调查的事,还是交给你们这些超人好了。”
丁雪松压根不吃沐凡这一套:
“纸上只写了四个字:青湖集团。”
沐凡嘴上说着无所谓,实则暗自将这个地名记在了心中。
丁雪松一边收好纸团,一边又别有深意地说道:
“其实你也不用妄自菲薄,有能力受邀来到这儿的人,哪怕是普通人,又有哪个是真的平凡呢?”
普通人千千万。
除了少数一些人外。
绝大部分普通人恐怕至死都不会知道这世上还存在着阐释者。
毕竟关于阐释者的消息,是禁止对大众公布的。
而沐凡呢!
居然能以普通人身份与阐释者的圈子有所联系。
单此一点,便证明了沐凡的不普通!
更何况从沐凡今夜处变不惊的行事风格上来看。
就算对方没有「炁」,也绝不可小觑。
不知不觉间。
相较于今晚所遇到的离奇事件而言。
丁雪松反而对沐凡本身产生了浓厚的兴趣,这份好奇心丝毫不弱于前者。
听着丁雪松的话。
沐凡浅浅一笑,不置可否,准备去其他房间找一找那对儿被挖出的眼珠。
看着对方表现得毫无反应。
丁雪松也毫不在意,换了个话题:
“我看你对于验尸勘察现场这套还是挺有心得的,你做什么职业的,上过警校?”
沐凡撇了撇嘴:
“动漫里学的,今天第一次实操,很厉害吧!”
丁雪松听着眼角一抽,有种不祥的预感:
“动漫里学的?”
这话题竟真将沐凡的兴趣勾了起来,越说越兴奋:
“对啊!一部讲述被诅咒的小学生的动漫,这个小学生只要去到一个地方,那里就会发生命案,很刺激的,有空大家可以一起研究下。”
丁雪松已经听得有些咬牙切齿起来:
“那你可真棒啊…”
话里满是无奈讥讽。
可沐凡像是没听出来似的,继续道:
“这算什么,我还知道凶手是谁呢!”
“哦!”
丁雪松淡淡回了一句,只不过整个人又变回了原先那副生人勿近的模样。
不得不承认。
自已似乎又错了,错得离谱。
这个沐凡是不普通,一点都不普通。
可是他是蠢啊!
纯纯的蠢蛋!
另一边。
沐凡仍在侃侃而谈:
“凶手就是全身乌漆嘛黑,全身像套了黑色的紧身衣,只留下两只眼睛出气的光头佬啊!一般就躲藏在命案现场不起眼的角落里。就拿咱们这儿的环境说吧,可能会躲在床下面,也可能躲在阳台外面挂着,而且会呲着一排大白牙,得逞似的偷偷看着你冷笑。”
说完后仍不尽兴。
沐凡还专门蹲下了身子,在床下位置比画了一番,向丁雪松示意便是这个位置。
期间有意无意地朝床下瞟了一眼。
本来已经直起身子的沐凡,一失神后再次蹲了下去。
等一等。
有些不对劲儿。
沐凡第二次向床下定睛看去。
此时此刻。
在床下阴暗无比,不为人知的角落里。
一个浑身上下黑得像墨的人,像只壁虎一样,正四脚朝天着紧紧倒挂在床板上。
那人露着一排白晃晃的大板牙,嘴角似刀,挂着阴笑。
两人四目相对。
那是一双像极了鹅卵石般白生生的大眼睛,眼中点缀着一颗只有芝麻绿豆般大小的黑点。
那人目光中透着狠厉,甚至满是疯癫。
丧心病狂的死死盯着沐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