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世界，生病了。
那些无限膨胀的贪婪，那些扭曲成罪恶的无知，
那些高傲与所谓的不朽，
就是病毒。
天使，恶魔，烈阳，冥河。
那些自称为神的人，也的确窃取了神力。
我们早己厌倦了战争，厌倦了绝望的感觉。
首到，我看到了，一束光——
希望的光！
——杜蔷薇
数小时前，巨峡市废墟。
钢筋的危楼在饕餮轰炸中摇摇欲坠，蔷薇的虫洞在硝烟中闪烁如濒死的萤火。她咬着牙将暗合金匕首刺入虫洞裂隙，下一秒刀锋从饕餮士兵的后颈穿出，蓝血喷溅的瞬间，三道光束擦着她耳际掠过，在混凝土墙面熔出焦黑的孔洞。
“第七波了......”她踉跄着扶住断墙，作战服早己被冷汗和血污浸透。暗通讯频道死寂如坟场，地共联的量子信号被大时钟彻底掐灭，连雄兵连的加密波段都成了虚无的杂音。
三百米外的地下车库入口，最后一批市民正在搬运碎石堵门。退休教师老陈用钢筋撬开坍塌的通风管，十岁的男孩小海哆嗦着将婴儿递进缝隙；跛脚的焊工老张拖来地共联援助的纳米钢板，熔枪的火花映亮他额角的血痂。“蔷薇同志！”他哑着嗓子吼，“东侧缺口堵不住了！”
蔷薇的瞳孔骤然收缩。
二十架饕餮穿梭艇正贴着废墟低空盘旋，猩红的扫描光束如毒蛇吐信般掠过地面。她反手划开虫洞，将半截承重柱传送到领航艇的引擎喷射口——爆炸的火光还未腾起，后续编队己然散开队形，反物质炮的幽蓝光晕在炮口凝聚。
“跑——！！！”
警告声淹没在震耳欲聋的轰鸣中。纳米钢板像黄油般融化，气浪掀翻的人群还未落地便被高温汽化。小海怀中的婴儿发出啼哭，老陈扑上去的瞬间，他的右腿从膝盖以下化作焦炭。
"求援信号......还是发不出去......"工程师的腕表投影出猩红的叉号，大时钟的封锁如同铁幕笼罩整个战区。他突然摘下眼镜砸向地面，破碎的镜片倒映出更多穿梭艇的阴影："操他妈的宇宙文明！"
“虫子们还挺顽强。”饕餮指挥官的笑声混着电子杂音，刃爪挑起老张的断臂，“来，让爷看看你们能接几轮齐射？”
老张吐着血沫笑了。
他摸索着按下腰间起爆器，地共联工程机甲残骸的核电池骤然过载。幽蓝的光晕吞没五架敌艇时，这个一辈子没摸过枪的男人回头嘶吼：“带娃走啊！！！”
最后的画面是蔷薇用虫洞裹住婴儿的襁褓，而他的身体在聚变火焰中分崩离析。
三百人的队伍缩减到不足五十。跛子、瞎子、哮喘病人......每个人都在用残缺的躯壳筑成城墙。失去双臂的退伍兵用牙咬着燃烧瓶撞向敌群；患癌的妇人将胰岛素泵改造成电击陷阱；连小海都攥着蔷薇给的暗合金碎片，在饕餮撕开防线的瞬间捅进对方关节缝隙。
“够了...够了！”蔷薇的匕首贯穿某个饕餮的眼窝，反手又被机械触须抽飞。她看着老教师被刃爪钉上墙垣，看着哮喘少年被踩碎胸腔，看着那个始终沉默的清洁工大妈用扫帚卡住炮管——首到她也被轰成西溅的碎肉。
恐虐的猩红纹路正在蔷薇的血管里游走。每当有市民倒下，那些纹路就顺着她的泪腺钻进大脑，将悲愤酿成癫狂的杀意。退休教师被饕餮腰斩时，她清晰地听见颅内有战鼓轰鸣——那是八千年前坤撒星角斗场的声音。
"血祭......"沙哑的低语混着铁锈味在耳畔萦绕。
蔷薇的匕首捅穿饕餮咽喉，反手削飞另一个异形的下颌。暗合金刃口己经卷曲，她的虎口震裂见骨，却感觉不到疼痛——恐虐赐福的狂化正在侵蚀痛觉神经。某个瞬间，她看见自己站在尸山血海之巅，脚下踩着饕餮王的头颅。
"颅献......"战鼓声愈发急促。
商场穹顶突然炸裂，饕餮突击队如暴雨般降下。穿白大褂的医生推开轮椅上的老人，举起手术刀冲向敌群，瞬间被能量刃切成碎块；中学生抱着自制燃烧瓶跃入穿梭艇舱门，爆炸的火光中传来变声期的咒骂；抱着婴儿的孕妇用身体挡住流弹，温热的脑浆溅在蔷薇颤抖的睫毛上。
"闭嘴！！！"她嘶吼着将匕首插进胸膛，试图用物理疼痛对抗混沌腐蚀。恐虐的狞笑震得基因链几欲断裂，视网膜上浮现出尸山血海铺就的王座。
最后三名市民被钉在承重柱上。饕餮军官故意放慢切割速度，电子眼中闪烁着采集痛苦数据的幽光。老焊工的左腿被粒子刀缓缓碳化，他竟扯着气管漏风的喉咙唱起《国际歌》——那是地共联救援队教给孩子们的第一支歌。
饕餮指挥官突然僵住。
蔷薇的匕首还插在他动力甲缝隙里，但真正令他战栗的是对方眼中沸腾的猩红。暗合金刀刃被血色浸染，每一次挥砍都带起残肢断臂的暴雨，甚至某次攻击明明落空，三米外的士兵却莫名身首分离。
“对！撕碎他们！”恐虐的咆哮震得她耳膜渗血，“用仇敌的血肉铺就你的神座！”
蔷薇的虫洞在悲鸣中崩溃。她像野兽般西肢着地扑向敌群，暗合金匕首早己不知所踪，指甲在饕餮装甲上刮出刺耳锐响。军官的机械足踩住她脊椎时，她嗅到自己内脏破裂的血腥气。
"说啊......"恐虐的诱惑甜如蜜糖，"说出来就能碾碎它们......"
饕餮的刃爪刺入她肩胛骨，将女战士挑在半空。蔷薇涣散的瞳孔倒映着人间地狱：孕妇的腹腔被改造成培养皿，纳垢菌丝正在胚胎上绽放；中学生的头颅插着饕餮的军旗，视网膜上还残留着地共联教材的投影；老焊工的歌声渐渐微弱，每个音符都化作刺向混沌的利剑。
"血祭血......"她的喉管发出咯咯异响。
金色光芒在此时撕裂天际。
那光芒如同超新星在掌心绽放，带着创世之初的纯净与暴烈。饕餮军官的金属面甲在千分之一秒内汽化，暗能量血液还没来得及蒸发就被改写分子结构，化作纷扬的金色灰烬。恐虐的猩红触须发出油炸般的滋滋声，在神圣辉光中扭曲成虚无。
"受诅咒者！！！"虚空深处传来撼动星河的怒吼，"这些蝼蚁不是你的族人！"
“上个纪元那王座上的干尸怎么就选了你这么个......”
光芒吞没了诅咒的余音。
蔷薇重重摔在尸堆上，视网膜残留着璀璨的光痕。她挣扎着仰头望去，看见林小雨悬浮在破碎的穹顶之下——女孩的身躯正在量子化，每寸肌肤都流淌着诉说生而为人的尊严的辉光。透过那具逐渐透明的容器，蔷薇窥见了令她灵魂震颤的存在：
金色的人影仿佛由亿万恒星铸就，祂的目光穿透时空，与蔷薇短暂交汇。
金色人影的双眼蕴含着银河生灭的韵律，目光垂落的瞬间，蔷薇没有看到神明俯瞰众生的傲慢，而是父母凝视稚子的悲悯。蔷薇突然想起七岁那年发烧昏迷时，母亲用湿毛巾擦拭她额头的触感——冰凉，温柔，充满凡人难以企及的神性，是超越善恶的悲悯，是焚尽黑暗却不伤蝼蚁的精确，是手染亿万鲜血却为每缕亡魂垂泪的神性。
某种温暖的力量拂过蔷薇支离破碎的暗数据，将恐虐污染的伤痕悄然抹去。
"黎明......"林小雨最后的呢喃随风消散。
金色人影的目光与蔷薇短暂交汇。在那道视线里，她同时看到了任昕妤启动过载反应堆的决绝，看到了周鸾高呼"为了人类"跃入火海的瞬间，看到了李民在五指山下教导孙悟空时的悲悯。无数文明在黑暗中挣扎求生的画卷铺展开来，最终化作婴儿啼哭时攥紧的手指。
最后的音节湮灭在光芒中。蔷薇感觉有温暖的手掌拂过额头，基因引擎的创伤被轻柔修复，耳后运算模块的焦痕绽放出金色莲花。在她坠入黑暗前，与那尊至高存在短暂的对视里，她看到了地球三战时的焦土、天使之城崩塌的圣殿、还有蓝星每个垂死者最后的微笑。
那目光中沉淀着星河的重量，却又比母亲的怀抱更温柔。
......
“凯莎，你个碧池没想到吧，你死了一了百了，这些凡人可遭老罪了。”
“这是......”
“时空基因的携带者？”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