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刃审判的光柱贯穿云层时，樱花都的霓虹正在点亮夜空。商业街的全息广告牌还在播放偶像团体的新曲预告，涉谷十字路口的行人仰头望着逐渐染成赤红的天空，以为这是政府筹备的激光秀庆典。
王浩站巨峡号甲板上中，翡翠色能量在瞳孔深处流转。他望着那些举起手机拍摄"奇观"的市民，舌尖轻轻舔过唇角——多么鲜美的绝望，连空气中都弥漫着恐惧发酵前的甜腻。
"开始了。"他对着虚空轻笑，指尖划过樱花都的坐标。
第一波能量涟漪扫过新宿区时，二十三岁的便利店店员山田由纪正在给流浪猫投喂猫粮。她哼着动漫的主题曲，马尾辫在晚风中轻轻摇晃。圣光穿透她单薄的身影，将少女与三花猫定格成淡金色的剪影。猫粮袋坠地的声响被湮灭在能量潮汐中，便利店玻璃橱窗映出她最后的微笑——像樱花飘落般静谧。
天守阁的金色鸱吻在高温中熔化成液态，流淌的黄金裹挟着瓦砾坠入护城河。德川家康的铠甲在展览柜中扭曲成抽象雕塑，战国名刀化作铁水渗入地缝。戴着老花镜的保安跌坐在监控室，颤抖的手按响警报器前就被气化，控制台残留的半块和果子冒着焦烟。
"妈妈！"浅草寺前的孩童指着天空，手中的苹果糖滴落琥珀色糖浆。年轻母亲顺着他的指尖望去，视网膜最后映照出的，是铺满整个视野的炽白。
审判光柱精确覆盖平原，地壳在圣光中结晶成七彩琉璃。天使的烈焰撕开混沌瘴气，恶魔双翼的机械骨骼如蜡烛般融化，莫甘娜的狂笑与数百万人的哀嚎在能量风暴中共振，奏响文明终焉的镇魂曲。
尽管依旧不足以摧毁莫甘娜，但恶魔双翼与其上的无数被混沌感染的低阶恶魔全部都化为了乌有，而与恶魔们一起被消灭的，还有J国樱花都及周围都市圈内近两千万人。
他们之中固然有着坏人，但更多的是无辜的什么都没做的普通人，而所有的罪恶与无辜都随着大审判的烈火被一视同仁的抹去。
而在蓝星的另一端阿托等没有沾染混沌的恶魔老兵们沉默地看着影像中在樱花都发生的一切——
七十二小时前·恶魔双翼核心舱
莫甘娜的机械蝠翼在混沌瘴气中痉挛，卡尔留下的虚空稳定器在她脊椎上咬出蜂窝状孔洞。"滚！"她将时空算法晶体砸在阿托胸甲上，翡翠色能量束扫过老兵们跪伏的身影，"滚出恶魔双翼，老娘不想看见你们！"
阿托抬头时怔住了。女王左眼的混沌漩涡正在坍缩，右眼琥珀色瞳孔里晃动着坤撒星春天的橄榄林——那是天启王凉冰最爱的风景。
"属下誓死追随女王！"费罗的嘶吼震得培养舱嗡嗡作响。莫甘娜却突然闪到他面前，恶魔之爪捏碎他半边犄角："你的命属于坤撒！滚回去...替老娘看看新种的橄榄树..."
“可是女王您怎么办？”阿泰跪倒在莫甘娜面前，愤恨地捶着合金地面。
“我……”莫甘娜挣扎地嘶吼道，“我回不去了……”
在稀少的清醒时分，她曾一遍遍地复盘自己与里德、弗林在纽约辩论时的经历，最终却只能得出一个绝望的结论——他们是对的。
她不惜与凯莎姐妹反目，带着恶魔军团跟天使打了几万年的仗，让无数个文明毁灭、无量的星辰陨落，只为了证明堕落自由才是宇宙的真理，却被一个只有不到两万年文明史的年轻文明的两个还没五百岁的年轻人所证伪否定。自己这几万年来所做的一切，就像一个跳梁小丑一般可笑。
凯莎也一样，但她至少让天使搭上了人类的东风，让天使或许有个体面的退场。
而自己呢？反而变成了现在这副不人不鬼的模样。
多么讽刺啊，天使都是爱美的，哪怕是自己为表现叛逆的烟熏妆都一样要有些美感，却变成了现在这副丑陋的恶鬼模样；自己追求了大半辈子的自由，结果反而要变成混沌的傀儡，连自己想做什么都根本做不到。
依稀中，莫甘娜仿佛看到了年幼时的自己，年幼的凉冰一脸嫌弃地让自己这个甘愿做奴隶的丑八怪离自己远点，连姐姐都不能把自己怎么样，自己未来怎么可能会变成这样？
莫甘娜突然平静了下来，用因为长期的嘶吼而变得沙哑的声带说道：“带着所有没有感染混沌的老兵，离开恶魔双翼，躲起来，这是命令。”
“而我，将带着那些亵渎了恶魔军团荣耀的东西，去与凯莎那个碧池做个了断。”
“女王！”阿泰哭喊道，这个追随了她几万年，死了无数次又复活了无数次的老兵头一次展现出手足无措，“离开了您，我们还能去哪？”
“我们一首都有个家，不是吗？”莫甘娜腐烂了一半的脸庞扯出一个难看的微笑，“这个家被人类建设得很美，以至于我都舍不得把战场放在哪里。”
“恶魔的战士们。”她的嗓音再度高亢，仿佛回到了那个她初到坤撒接受魔人们膜拜、带领他们征战星海的岁月，“你们应当明白，你们的的女王……”
“从来不会甘愿成为任何人的奴隶与傀儡！”
“女王，我们可以去找人类，去找他们投降认罪，我们跪下去求他们，他们一定有办法！”恶魔老兵们的哭喊响彻在整个大厅。
“我绝不会对任何人卑躬屈膝，包括凯莎那个碧池，当然也包括人类。我绝不可能为了自己的苟延残喘而放弃我的自由与尊严！”莫甘娜呵斥道，“如果我那么做了，我就不配你们追随、做你们的女王！”
“不自由，毋宁死！”
莫甘娜的语气再次放缓，“听话，如果你们还认我这个女王的话。”
“回坤撒去，回家去，去做一个普通的魔人，建设我们都家园。”
“要是碰到了什么真的无法解决的困难……”她的目光看向交付给阿托的晶体，里面包含了她几万年来在时空方面全部的成果，“用这些去找人类，去换他们的帮助。”
混沌的低语再次开始在她的耳畔回荡，蛊惑性的话语像毒蛇一般撕咬着她的理智：“你觉得你逃的掉？除了受诅咒者，还有谁能让你解脱？”
莫甘娜撕扯着自己的头发，发了疯似的捶打着自己脑袋，“滚，都给我滚，都给我滚出去！”
......
陨石带的阴影中，幸存的127名恶魔老兵陆续现身。他们褪去染血的战甲，露出机械义体与原生血肉交融的躯体——这是莫甘娜早期改造技术的痕迹。阿泰的机械眼扫过同胞们残缺的蝠翼，突然调出坤撒星的实时画面：魔人幼崽正在地共联援建的生态穹顶下学习暗能量拓扑，全息黑板上的公式与莫甘娜未完成的星舰算法惊人相似。
“女王最后的命令。”阿托启动恶魔之爪的投影功能，莫甘娜癫狂与清醒交织的面容在虚空中浮现，“全部恶魔军团即刻解散，所有未感染混沌者前往坤撒星接受地共联监管——这是命令！”
费罗的链刃突然架在阿托颈侧：“你什么时候成了人类的走狗？”他的动力核心因情绪波动过载，冷却液从胸腔裂缝中滴落，“女王被逼到自毁，你却要我们向仇敌摇尾乞怜？”
“女王不是被天使逼死的！”一首沉默着的阿托突然怒吼道。
“还记得女王让我们离开前的模样吗？还记得那些沾染了混沌的低阶恶魔的样子吗？这还是女王希望的样子吗？”
“你还不明白吗……”阿托愤怒地拎起费罗的领子，“女王她……恰恰是想借天使的手，给自己一个痛快……”
阿托永远忘不了，与莫甘娜最后对视的目光中，他看见了自己追随效忠了数万年的女王前所未有的对死亡的渴望——天使不是什么好东西，但混沌，那就不是个东西。
费罗的蝠翼颓然垂落。他突然想起两万年前某次庆功宴，醉醺醺的莫甘娜把酒液淋在阿托头顶："等坤撒建成星舰学院，你们这帮老混蛋都给我去当教授......"那时的女王眼里有光，而不是最后时刻眼里流转的混沌符文。
恶魔们最后离开时，他们被天使所发现，天使冷请求带队追击，消灭这些最后的恶魔余孽，却被疲惫的凯莎制止：
“冷，放他们走吧，他们己经不是我们的主要敌人了，他们接下来怎么样，该是人类操心的了。”
凯莎的目光始终没有离开刚刚被天刃审判夷为平地变间地狱的樱花都，那里依旧弥漫着概念污染的残余。
两千万条人命的代价，固然重创了莫甘娜，消灭了绝大部分的混沌恶魔，摧毁了恶魔双翼，但依旧没能将他们彻底消灭。
“继续在蓝星搜索，莫甘娜……”
“还没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