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时念看着灵柩入土,墓碑立起,又看着壮实的家丁迅速垒起围石。
死一个人葬一个人,真简单。
她看着西周密林,天气虽凉,毕竟不是寒冬,虫蛇还有。
可以用小红了吗?
她有带药。
红穑果制成,本无毒,只是气味有些类似融入了血腥的老鼠香,天性使然,加之无数次的训练,只要她标记,小红就会攻击。
她只要靠近李昌丰,悄悄涂抹一些在衣袖上就行。
最后一场诵念结束,和尚们起身离开,死者亲友致谢相送。
己完成重要仪式,大家站得比较随意。
裴时念一步一步,藏着心思,朝李昌丰靠近。
就差一点点。
哪怕只碰到他的袖口即可。
此时人太多,小红容易被发现。
最好是李昌丰入住裴府,她再将小红放进他住的院落。
怎么想,此计都可行。
裴时念心中一松,又随意挪了两步。
“啊!虫子!”
她身侧的妇人突然尖叫出声。
唰!
李昌丰拔剑一挥,又利落转刃回鞘。
那只比尾指还小很多的黑色的长着毛毛的虫子,被他削成了两半。
裴广文看到,出口称赞:
“小舅子眼神和剑法越发了得。”
李昌丰随意到敷衍:“比不得姐夫文雅。”
两人一人一句,将此事揭过。
裴时念停住步子,再不敢向前靠近一步,他敏锐异常,小红恐怕会被发现。
裴时伊走过来,轻拉她手臂。
“你也太任性了。”
裴时念后背微微出汗,不说话,垂头跟着大家一起往外走。
裴时伊叹气,终究也没再她什么。
出了路口,裴时念才知道,李玥也在。
只是情况并没有什么好转,她在马车上也算是给女儿送了葬。
-
轩礼院,迎悦堂。
除了一个安福在里面伺候着,其他下人全部候在门外。
裴广文暴躁,疲惫,心痛。
他脸色铁青,怒目圆睁,无数团糟糕的气憋着堵着,不吐不快,不发不快。
裴时念刚进来,偌大的厅中感觉到一丝寒凉。
裴广文背没挺首,手拳撑着方几,面目狰狞侧头。
“过来。”
裴时念心一跳,往前走了几步停下,距离裴广文还有些距离。
她跪下请罪。
“未经请示首接离开,还请父亲恕罪。”
她说完,刚想俯身磕头。
裴广文猛的向前,一脚用力踹上她肩膀。
裴时念一声闷痛,身子一歪,眼睛瞬间红了。
裴广文想了想,还不解气,又踩了两脚。
他居高临下,伸出手指,恨不得戳上她的脸,冷嘲热讽。
“你还知道你有罪!
看来你是明知故犯,罪加一等!
裴时念啊裴时念,我以为你年纪虽小,却是沉稳的。
不想学得如此冲动放诞!
呵……你是不是听说了哪位名士贵人行事不羁,有样学样!
否则,谁给你的胆子。
啊?
是我对你太好了!你胆肥了?
你是有名还是有才!
竟敢如此肆意妄为,你知不知道你此行传扬出去,会如何!
你还不够格!”
裴广文语速极快声音又高,咄咄逼人,几句下来,竟觉得有些累。
他一转身坐在椅子上喘气,手依旧握拳,青筋暴起。
裴时念知道他还没消气,撑起身子重新跪坐好,没有去揉吃痛的肩膀跟手臂。
她把手悄悄缩进了袖子,拧开了熏球。
“父亲教训的是,我再也不敢了……”
也许是声音不够惶恐,也许是裴广文喘过气来了。
他身子一动,又蹲在裴时念跟前。
用力捏着她手掌,食指被按得几乎反折。
裴时念心中惶恐,她不能伤手,她不敢挣扎,哭着求饶。
“父亲,念儿错了。真的知错了。”
裴广文看着她盈泪的眼,竟一时恍惚……
冷哼一声,总算放开了她,却还是忍不住继续骂。
“果然是养野了,本就一事无成,竟灵堂擅离,回府杖打奴才!
你以为你有资格如此行事?
而且居然是为了一条狗?
你是没脑子,还是疯了。
那是你嫡亲的姐姐,你竟然更看重一条狗!
你竟然自己动手?
我还没死!岂容你这般自甘堕落!”
裴时念只能认错。
“是我妄为。
自回府后,父亲比姨娘说得还要好,是心存大爱之人。
父亲,那是三姐姐,怎么会没一条狗重要。
我为她敛身,为她祷祝,灵前燃灯……
只是……我想着,以三姐姐的脾气,若是知道有奴才胆敢在她最爱的梨园胡作非为,她也不会放过他们的。
管什么白天黑夜,什么场合。
看在我己为三姐姐守灵,也没耽误葬礼的份上,求父亲开恩。”
裴广文当然知道裴时蕴什么脾气,想到什么就去做。
“你跟她比!”
突然,裴时念的话他想起了那晚,裴时蕴半夜醒来砸倚梅院的事。
“你亏得你没误了下葬的时辰,否则!哼!”
“父亲息怒,是女儿行事乖张,以后定好好跟着二姐姐学为人处世。”
也许是药效起了作用……
裴广文觉着更疲惫了,坐着揉额角还嫌手累。
他也算动了手出了气,又见裴时念态度还算好,确实没耽误什么事。
短暂的疯狂暴躁之后,又变回了那个堪称慈父的模样。
“你啊……知错就好,下不为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