嬷嬷对这个问题无防备没预判,眼神一颤,很快又平静下去。
“见死不救,借刀杀人,算吗?”
裴时念也不知道算不算,还是摇了头。
“不算。”
桃嬷嬷恨不得把心掏出来给她看:
“姑娘让我去杀谁,我就去杀谁。”
裴时念轻笑一声,调子轻快了些。
“嬷嬷言重了。
我们都是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谈什么打打杀杀。
都说业有专攻,嬷嬷擅打理园林,种种花草,这便很好。”
她说的话简单,神色也轻快,可一双黑亮的眼眸意味不明。
桃嬷嬷到底也是淮族人,很容易就想到某些事情,明白裴时念的暗示。
“姑娘说得是。”
“阿娘说的对,嬷嬷果然是个聪明人。
阿娘曾提起一种药草,形状不起眼,夹在花间草丛中树林里……都没人会注意,但却是大有用途。”
裴时念还是没有明着说,她不仅要看桃嬷嬷是否忠心,还要看她是否聪明。
阿娘说的对,若说这个宅子里有谁能够相信,首选还是桃嬷嬷,至少目前看来是这样。
她入京后,还需要信得过的人,留在兰城。
毕竟,还有裴广文没收拾。
桃嬷嬷心突突乱跳,引得呼吸气短。
她曾听人嚼舌根,夫人埋怨过说怕不是西姑娘跟自己八字犯冲,怎么西姑娘一回来,就开始身子不适。
什么天煞孤星,跟谁八字反冲之类的话,对一个姑娘的打击是致命的。
她当时只以为是李玥对付西姑娘的手段。
她甚至怀疑过,李玥说的睡不好,是三分真,七分假……
首到这次晕在了常觉寺,她才真的相信,李玥是真的身子不适。
现在听裴时念说起这草,她才猛然想起一些事。
“姑娘,说的……可是……幻尾草。”
猜对了,裴时念开心的。
“阿娘没有骗我,知道的这东西的人寥寥无几,大多死在了十几年前,桃嬷嬷算一个。”
桃嬷嬷依旧不敢相信,“李玥的噩梦,竟然是你……”
裴时念起身,垂眼低语,声音发冷:
“嬷嬷还是别说出口的好。”
桃嬷嬷立即闭嘴,很快抽离最初的震惊,随即而来被高兴淹没。
她老泪潸然中,带出一阵咯咯咯的完全不清脆的笑声。
“竟是这样,真好。她在天有灵定然高兴。只是……竟可以这样……我真是没用!”
裴时念不想看桃嬷嬷这般情真意切的模样,让她有种窒息的感觉。
“嬷嬷告诉我的那些府中事,可是大有用处。你可知,阿娘临终遗言,曾叮嘱我,这府中,我唯一能信任的,就是嬷嬷。”
桃嬷嬷更止不住泪,只能点头,表示她听见了,她知道,她都知道……
“可是姑娘,奴婢只听说过,那玩意想要不被大夫察觉,要日积月累才行好些时日才行,怎的这么快。”
裴时念不瞒她:
“本来是要几个月才更稳妥的,裴广文我可以慢慢等,但李玥我等不及。
我怕年前他们就把我送到京城,再难见她,所以配方稍加了点其他东西。
可接下来用就只是辅助了,不能这个量,一模一样的症状,容易惹人怀疑。
孙利年也不算是个废物,那个孙妙更是敏锐,还莫名对我有几分敌意。”
桃嬷嬷捏着袖口,擦了擦眼睛,将猜测告知:
“姑娘,那孙妙对你的敌意,可能是因为曾有不少人私下拿她和你娘比。
女医本来就少,她又是跟着孙大夫学的,她心气高自诩有天赋又勤奋,每每不甚妥当的地方,有老人不免提起你娘,说她不如你娘。
怕是她心里恨着,所以连带着看你也不顺眼。
你娘没有那些人的尊卑恶习,她给人看病不问身份,很多人都喜欢着她。
说起来,要不是她曾经好好医治过人,那一顿板子你娘可能己经没命了。”
裴时念喉头酸涩。
“是啊,没有伤到骨头,皮肉看着可怕,还算是留了半条命。
可没能及时休养医治,也是很有可能死在半路上的。
不过下手的人能做的,也只有这样了。”
她突然又回忆着:“她总是这样。也幸亏是这样,不然怎么在庄子上过活”
短暂沉默,哀鸣无声。
裴时念言归正传:
“幻香怎么用,我离开前会告诉你。”
“但凭姑娘安排。”
裴时念像是要提醒自己:
“嗯,第一步走得有些急,接下来,我尽力稳当些。”
裴时念离开,桃嬷嬷看着她柔光笼罩的背影,眼神逐渐坚定。
-
裴时念回倚梅院,走一步想一步,自觉一切还算妥当,总算内外如一的平静。
凡事不能尽言,她没跟桃嬷嬷说的是,她不会单单只会在裴广文身上用幻香,那不够,其他的她另做安排。
回到院中,两个丫鬟都是着急的模样。
秋霜更明显一些:
“姑娘。这一溜达日头都出来了,赶紧吃些东西,一会得出发了,若是迟了葬礼,实在说不过去。”
露珠却发现了不同:
“姑娘,大黄呢?”
裴时念端起还有余温的粥,将戏本道来:
“它虽伤了,还是皮得很,从狗洞钻出去了,我一着急,也钻出去追它。”
秋霜跺脚:
“姑娘!这要是被人看见了,还了得,您怎么能钻狗洞!”
裴时念抬眼反问:
“不然呢,由着它跑掉?”
“它那么听话,您喊一声,它不就又钻回来了!”
裴时念不回答这句,吃了一勺粥,这才觉得肚子空了很久,忙又喂了自己两勺。
露珠话含在嘴里,大黄伤了一条腿还费力矮身钻出去?见她吃得有些急,干脆不再说话。
秋霜也是如此。
都在等她吃完。
等碗放下,两个人同时发问:
“然后呢?”
裴时念擦擦嘴角,回答后续。
“然后当然是追到了。
遇到了一辆马车经由巷子,许是准备出城去接人的。
我给了点银子,让他载我去找一老大夫,我把大黄留在那儿了?”
露珠不信。这附近可没有医馆,因为姑娘出去的时间好像也没那么久,是她记错了?
秋霜问:“哪个大夫啊?”
裴时念假假掩她嘴角:
“别问,以后都别问。
大黄遭此一难,离开这里好好养着再说,省得有心人为了给那几个黑心肠的人报仇,又伺机伤害大黄。”
“嗯!姑娘想得周到,让大黄先好好养病。”
裴时念让秋霜去拿钱匣子来。
她随手抓了些铜板和碎银,放露珠没受伤的那只手上。
“你伤了,我便不好带着你去参加三姐姐的葬礼。
府中没有主事的,我斗胆首接放你回家休养一阵,有错都是我担着。
药就用我给你那个,这些钱你每隔十日找个大夫帮看一下。”
没有说关心,字字句句都是关心和体贴,秋霜都看红了眼,更何况是露珠。
露珠感动在心,声音含在喉中,闷闷的:
“姑娘这份恩情……”
裴时念佯装没听见,打断她。
“赶紧收拾,我们出城去黄萤林,送三姐姐,绕道送你一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