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缕阳光穿透树梢，裴时念立于窗前，深嗅林中香。
没一会，隔壁裴时伊的房间传来动静，她才阖上门窗，反锁紧闭。
再次躺回床上闭目养神，隔绝外面所有的声音。
另一间屋子，刘嬷嬷心下诧异，她居然一夜沉眠，没听见这些天来熟悉的梦魇之声，醒来只觉神清气爽。
打开窗子透气，才来到李玥床边。
突然，她闻到了一点不敢相信的味道。
皱着眉头又闻了闻，还真是……
“夫人？夫人？”
李玥听见叫唤，是熟悉的让她心安的声音。
“嬷嬷？”
“是奴婢。”
李玥开口叫对人，刘嬷嬷心中一松，看来夫人休息得也不错。
夫人最近己经好多次认错人，还将梦中的事情弄混。
李玥睁开眼睛，眼神千转，没有立即动身起来。
她感受着被中湿答答，希望那是错觉，可伸手去摸才发现不是。
梦中的点滴重现，她又乱又恨，抬头看着刘嬷嬷，又叫了一声。
刘嬷嬷只能弯腰再次作答。
“是奴婢，夫人，该起了。”
李玥咬牙，难以启齿，来不及惊讶梦魇的疲惫竟然没有，因为她被浓烈的屈辱淹没……
她居然，尿床了？
刘嬷嬷以为李玥又陷入了那种不知今夕何夕的恍惚中，小声提醒。
“夫人，该起床看戏了。”
李玥果然没反应过来。
“什么看戏？”
刘嬷嬷语速很慢：“夜间游荡，不慎坠崖。”
对！李玥想起来了！
昨晚一梦，像是过了一年，她竟把这个给忘了。
她眼神缓缓凝聚，重新坚定起来。
从今以后，她再也不会在裴时念身上看到淮茵那相似的眉眼！
少了裴时念在她跟前晃荡，她便不会再做噩梦！
正是裴时念这个扫把星回来，她才做梦的。
真恨自己之前太过仁慈。就不该留裴时念。
事情早就做了，何至于吃了这么多晚的苦头。
所有的源头，都是因为裴时念。
而如今这源头，被她挑了！呵……
李玥镇定自若开口：
“你是越来越好睡！我昨夜口渴，摸黑喝茶，湿了被褥。”
说完，眼神颇有几分犀利看向刘嬷嬷。
刘嬷嬷那点怀疑被证实，心咚咚咚的跳，生怕露出不对的脸色，说错话。
“是，都怪奴婢睡得沉，求夫人饶了奴婢。这就伺候夫人换洗梳妆。”
—
隔壁，裴时伊收拾妥当，出门一看，左右房门都闭着。
先来敲了裴时念的门。
轻敲几下，居然没有任何回应。
是太早了？
不应该啊……
她不太明白，怎么都没起，重新回了屋。
她靠窗坐着，临窗赏景，也能第一时间知道隔壁动静。
海棠将披风给她披上。
“姑娘本可以多睡一会，早起又不好自己去走走，在这干坐着等。”
裴时伊没有半分怨言，心情极度平静。
“在这就挺好，我比不得三妹妹，若母亲找我，我却还躺着，算什么事。”
“可您瞧，西姑娘不也没起。”
裴时伊给裴时念找了不错的理由。
“下元节前，念儿都无需给母亲请安，府中又没给她安排学什么课，自然就无拘无束一些。”
海棠笑，“就没姑娘说不出的道理。”
-
约莫一刻钟后，隔壁李玥先出了门。
裴时伊后脚开门。
“母亲。”
李玥见她一切得当，点了点头，表达了自己的满意。
随即视线越过她肩头往后看，没有见裴时念。
裴时伊代请罪般解释：
“念儿初次跟母亲出门，可能昨晚没睡好，早上可不就迟了。
海棠，再去叫一声。”
李玥制止：
“不用了，随她去，还有点时间。”
“是。”
—
李玥在前，途经裴时蕴房间，窗户大开，门却闭着。
由窗户看进去，却没见着人。
“三姑娘？”
刘嬷嬷一边叫着，轻敲两下，没人回应，微微用力一推，门开了。
裴时蕴和红绡都不在。
李玥对亲生女儿就随性多了，皱眉不满。
“一大早又去哪儿野了，前边看看。”
刚走到客院门前，又遇到了住在下边一排的陆夫人。
陆夫人笑脸盈盈上前来。
“裴夫人早。”
“陆夫人。”
见李玥脸色较昨日更差，陆夫人怕言多必失，本不想说什么，可毕竟夫君在裴广文下边做事，她还是该略表关切。
“适才一眼，见裴夫人颇有几分急切，可有什么用得上妾身的地方。”
李玥调整心情，故作轻松开口。
“陆夫人有心了，不是什么大事。
就是有些头疼孩子们，除了这二姑娘啊，另外两个一大早不让我省心。
蕴儿不知道去哪儿玩去了，西姑娘这会还赖床睡着呢。”
陆夫人听李玥的叫法就能听出亲疏，配合着开口：
“呀！都这会儿还睡着呢？裴夫人可别念着西姑娘年纪最小，太过纵容了些，该教训还得教训几句。”
李玥勾起一抹淡笑，“说的是呢。”
几句寒暄，李玥转身出了院子，陆夫人没被邀请同行，不好跟上，特意慢了几步，拉开了距离。
李玥疾走几步，忽地心神不定，心里乱作一团。
她自诩计划万无一失，裴时念手无寸铁，又在侧山这种僻静之地，无人往来方便行事。
可不知怎的，昨晚到现在，一切都像是蒙了层纱，让她恍惚，看不真切。
她手心微微出汗，强装无事，只是再也等不下去，开口吩咐道。
“嬷嬷，去叫几个人找蕴儿。让她去正殿见我。”
又转身对裴时伊说，“什么时辰了，确实不该纵着她，你去，把时念叫醒。”
裴时伊不觉有异。
“好，我这就去叫念儿，陪着母亲点香听禅。”
-
李玥几乎站不稳，脑子一片嗡嗡之声。
首到刘嬷嬷将事情吩咐了下去，回到她身边搀扶着，她才能往前走。
路过一间禅房，木鱼混着梵音呢呢溢出，却让她心更慌了。
烧什么香，拜什么佛。
见不到蕴儿的人，见不到裴时念的尸，她静不了一点。
这时，两个小和尚从她们身边小跑而过，没那么稳重，不小心碰到了刘嬷嬷。
刘嬷嬷手快，抓住了其中一人。
“大清早的慌慌张张做什么，撞着人。”
这小和尚大概也就六七岁的年纪，声音还脆生生的。
香客大多和善，他虽有歉意也不至于害怕。
“施主勿怪，是方丈昨夜竟回来了，我们要去伺候呢。”
“你们小小年纪，竟然是方丈跟前的？”
小和尚笑中几分骄傲。
“什么跟前不跟前，就是得过去，冲撞了施主真是抱歉，失陪。”
说完一溜烟往前跑远了。
刘嬷嬷看着小小背影，不禁说道：
“住持昨日还说弘远大师不在，夫人还可惜不能一测凶吉，如今却是巧了。”
李玥根本不是为了方丈来，刘嬷嬷找来的话她也不想接。
只心中反复告诉自己，没事，一切都会如她所愿。
可没见裴时念尸身，就不能充分确定。
对，她又想着，方丈回来了，总该做做样子去见一见。
“走，去见方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