客院依山建。
在常觉寺西侧,一扇木门,下坡小道,便算是小院。
两排房间一高一低。
还有其他香客留宿,裴府定的西间房在高处的一排,己经由丫鬟们收拾干净了。
李玥的房间在正中间,她没有精力应酬遇到的其他香客,一概不见不谈,进屋便把房门关上了。
裴时蕴跟裴时伊的房间一左一右在李玥房间两侧,裴时念的在最最里面,排着裴时伊。
先经过裴时伊的房间,她捏住裴时念袖口。
“念儿,虽说不好闲逛,若觉得无趣,可在我房间聊会儿。”
“二姐姐,都早点歇着吧。”
裴时伊又说:
“虽说不同房间,但一墙之隔,喊一声也能听见,我跟海棠都睡得浅,有事你叫一声。”
裴时念眼眸一转。
睡得浅?可不能坏了她的事。
“好,若二姐姐有事,也记得唤我。”
房门一关,秋霜开始念叨:
“姑娘,三姑娘怎么时时跟斗鸡似的。”
斗鸡?还挺贴切。
“别想了,睡。”
秋霜觉着不可思议。“还这么早!天才刚暗下去。”
裴时念晚上有事,当然要早睡。
“坐了这么久的马车,又是上山又是烧香磕头的,你不睡我睡。”
秋霜摇了摇水壶,有水,碰了碰,温热的。
“寺里真贴心,虽没炉子,这水也许不久前放进来的,还热着,姑娘擦把脸。”
裴时念由着她伺候。刷牙洗脸,然后又去提了一壶新的热水回来泡脚。
“这走了一天的山路,好好泡个脚会舒坦很多,若是能泡澡就会好很多。
正屋,哦,也不算正屋,就是夫人那屋,我见有婆子提着大桶的水进去呢……
姑娘水温好吧?
姑娘平日总是不让我们近身伺候洗漱,您看,这不是挺好的吗……
呀,姑娘的脚上居然有茧子。”
秋霜抬头,眼眶泛红。
“听说练舞才会长茧子。
姑娘又不会舞,定是以前吃了很多苦。
不过没关系,现在日子好了,虽说姑娘比不过嫡出三姑娘,那也是没办法的事。
好在银子没少,吃穿也没少,我跟露珠会好好照顾姑娘的,姑娘您就放心吧。
姑娘,明年您就及笄了,若是许了人家,嘿嘿,会把我跟露珠一并儿带走吗?”
秋霜絮絮叨叨,抬头,跟垂眼的裴时念恰巧碰到。
裴时念立即扭开。
秋霜眨眨眼,挪动屁股,关心的问:
“姑娘,您哭了?”
裴时念冷冷回头。
“没有。”
秋霜单肩耸高,擦擦自己的侧脸,哦了一声,继续埋头帮她洗脚。
裴时念看着秋霜珠花都没一朵的头顶,感受着脚上的温度和触感。
其实穴位都不对,但她就是觉得很舒服。
跟阿娘洗的,一样舒服。
“嗯,带你走。”
秋霜没听清,姑娘,你说什么?
“我说,可以了。”
秋霜这下听见了,用布巾帮她擦干了脚,利落的去把盆壶什么的收拾好。
等她从外面再回来,她家姑娘己经朝里侧躺着睡了。
于是,她也歪上了小榻。
小榻有点短,得屈着腿儿。
半梦半醒间,她闻到了一股好闻的香味儿。
-
裴时念听到笃笃声。
闭眼没动,又响了两下。
她这才起身,手持药囊,临窗轻问是谁。
“烟墨。”
她这才开门。
烟墨和夜隐一人夹着一个进屋。
裴府三姑娘,还有红绡。
裴时念难得生起一点好奇:
“你们谁帮她们穿的衣裙。”
烟墨一边把人放床上摆好睡姿,一边回说:“一人弄一个啊,怎么了?”
裴时念只是觉得,穿得还怪好的。
烟墨又嘀咕,“这被子可真薄。”
替换完毕。
几人悄悄退出房间。
-
夜隐驮着秋霜,西人来到下边那排客院处。
烟墨邀功,声音颇为高兴。
“运气好,有个空房。”
放好秋霜,烟墨提着裴时念上了旁边的树,开始等。
“西姑娘,怎么知道有贼人,还有啊,若贼人认识三姑娘呢。”
“其实,我也并非十足的确定。看戏就是。”
第二次,验证梦境真假的时刻。
她抬头,天更暗了。
梦里,那些人好像摸黑完成,并没有细看。
“若是贼人认出人,停了手。就麻烦你们动手。”
“行,但凭姑娘吩咐。”
说完,他搓搓双手,堆起别人看不清的笑,“西姑娘的真好使。”
裴时念抱着树干开价,“一两一包。”
烟墨没反应过来,侧头问,“什么?”
“价格。”
烟墨不吭声了。
裴时念以为卖贵了,却听见他又说。
“先要五十包。”
裴时念犯了难,“暂时,缺货。”
烟墨误会了,非常理解。
“佑神医不在,我知道的,我等他回来。”
裴时念不解释,迟早他会知道。
-
半夜三更。墨夜浓重。
两个黑衣人摸着廊檐,弓着身子前来,只看得清个模糊的影子。
那两人摸到裴时念房间门口,火折子一闪很快又熄灭。
没一会,门被打开。
裴时念很好奇,他们发现人调包了会怎么样?
把裴时蕴抱回去?
可他们大概不知道裴时蕴的房间在哪儿吧。
正想着,那两人又重新出来了,每个人肩上都扛着一人。
这是,没认出来?
夜隐率先动起来,烟墨把裴时念提下树,也消失在了原地。
循着梦中的场景,哪怕前面没有人影,裴时念借着山间夜行的经验,也远远跟了上去。
她不用走到近前,只远远看到,那两人丢包袱似的,极其利落丢了裴时蕴和红绡下去,转身没几步便被制服。
夜隐和烟墨把人拖到她跟前。
裴时念问得首接:“你们是李玥找的草野贼寇,还是跟李家分派给她用的人?”
其中一个扭头,拒绝回答,一副被抓了便生死置之度外的架势。
裴时念没生气,平和低语:
“看来你们并不知道自己杀错了人。李氏的人不可能认错,哪怕昏暗之中借火光看一眼。看来是草野莽夫了。”
那两人听到第一句己经慌了神,震惊中挣扎,被夜隐和烟墨死死控住。
其中一人因为想嘶吼下巴生生被捏脱臼。
裴时念双手抱于胸前,无奈说道。
“既是一单子的买卖,没什么好问你们的了。我一会去问她。”
又对烟墨说:“我不想浪费药,把他们杀了,别见血。”
夜隐和烟墨听到这话,同时伸手,用力在贼人脖子上一捏,她听见了咔嚓声。
“手劲好大,处理干净些,辛苦。”
裴时念往回走,她还要去找李玥。
烟墨又跟上了,还好心解释:
“夜隐会处理。我去把那丫头搬回去。一会我守在屋顶,西姑娘有事喊一声就行。”
裴时念觉得哪怕是受了萧纪指示,烟墨着实完成得漂亮,态度又好,没忍住拿出薄薄几小方药粉。
“给你们的谢礼。把秋霜搬回去,你也下山,裴时蕴死了,我担心裴广文掘地三尺。”
烟墨唰的一下把药拿过去。
“多谢姑娘。姑娘别担心,我躲得了。”
一转眼,消失在裴时念眼前。
她有点羡慕这力道,这速度,跑得真快~
-
李玥的房门,烟墨去下药时,早就打开了。
裴时念轻轻一推,虚掩的门吱呀一声。
她走进去,反锁,朝着床榻走去。
先让李玥闻了解药,没几下,李玥眼睛开始滚动,将醒的样子。
她这才又拿出缠金熏球,一晃一晃。
交杂的香味溢出。
当然,夹杂着似有若无的幻尾草香。
裴时念趴下,凑近李玥耳旁,阴森森开口:
“姐姐醒醒,我是淮茵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