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旧的小区楼道拐角处搭着一个葡萄架，下面坐着几个闲聊的老太太。
宋芜也带着喻清霖去打招呼，老太太们明显比老头们八卦一些，看着喻清霖这个俊秀的小伙，就忍不住开口打趣。
“芜丫头，这是你男朋友啊？”
“模样俊的嘞，好眼光。”
“哪家的孩子啊？”
宋芜被婆婆们的热情逗笑了，先将手中的月饼送给婆婆们，再给老太太们介绍喻清霖。
“这是我的未婚夫，喻清霖。”
喻清霖也老老实实的做自我介绍，老太太们听见是喻家的孩子，对视几眼，更加满意的眯起眼。
“你姑姑肯定等急了，快去吧。”老太太也善解人意，八卦完了就放孩子们走了。
宋芜先提前祝了她们中秋快乐，陪着她们说了一会儿话，才带着喻清霖告辞。
“这些叔叔伯伯，看起来风光，其实儿女不在身边，逢年过节我过来看姑姑的时候，也总是给他们带一些小东西。”
“难怪他们都那么喜欢你。”喻清霖想着宋芜刚刚的笑，心底更加柔软。
他一首爱的是一个很好的人。
宋芜走到一扇有些生锈的铁门前停下，抬手敲门，墙上的墙皮因为时间的关系，己经有些脱落。
在不为人知的角落里，夕阳撒过蜘蛛爬过的墙脚，灰尘正在暗地里堆积。
宋惟清赶来开门，穿着简单的家居服，手里还拿着锅铲，一看就是在厨房里忙碌，开了门就赶紧回厨房。
“锅里还有最后一道菜，自己进来啊。”宋惟清扔下一句话，就接着去厨房看火。
宋芜熟练的从鞋柜里取出自己的拖鞋，又找到了喻清霖尺码的鞋子，塑料包装还在一看就是新买的。
宋惟清住着一个简单的二居室，看起来只有八十平的样子，家具用具都有了时间的痕迹，沙发也是很简单的布艺沙发，茶几上摆着新鲜的水果。
“姑姑，还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嘛？”宋芜换好鞋，对着厨房的方向嚷着。
宋惟清在厨房里盛菜，听见宋芜的声音，让宋芜进厨房拿碗盛饭。
“清霖，洗手准备吃饭。”宋惟清端着菜到饭桌上，又唤了喻清霖。
喻清霖着实没有想到，宋部长私下是这样的和蔼亲切，对于物欲的追求那么低。
宋芜和喻清霖坐在一起，用公筷给喻清霖夹了一块鱼，“姑姑烧的鱼可好吃了。”
宋惟清看着宋芜笑了笑，“阿芜和阿衡都很喜欢吃我做的红烧鱼，阿衡还在国外读书的时候，我出差好不容易休息，还给那小子烧了一桌菜。”
“哥哥真任性，我才是最心疼姑姑的。”宋芜习惯性在家人面前撒娇，茶里茶气的拉踩哥哥。
“都是要结婚的人了，还和哥哥争宠。”宋惟清嘴上是斥责，手中的动作不停给宋芜夹菜。
喻清霖没有打扰姑侄二人难得的温馨时刻，在宋惟清有话问他时，规规矩矩的回答，其他时候默默的给宋芜剥虾剔刺。
吃完饭，喻清霖主动包揽下了洗碗的活儿，宋芜坐在沙发上有些担忧的瞧着厨房，宋惟清看着宋芜根本坐不住。
“姑姑，我去看看。”宋芜忍不住，说完就一溜烟的闪进厨房。
喻清霖刚好将碗放进厨柜，打开水龙头冲洗着手上的泡沫。听见宋芜的动静，侧过头看着宋芜，顺手关上了水龙头。
“怎么了?”喻清霖温柔的看着宋芜，想看清宋芜在想什么。
宋芜拉起喻清霖还在滴水的手，从一旁抽了两张纸，细细的擦拭着骨节分明的双手。
“你知道我是在做什么吗？”宋芜低垂着头，没头没尾的说着话。
喻清霖自然知道宋芜的言下之意，很多时候他都觉得自己太懂宋芜了，这也是一种无言的痛苦，他自然明白宋芜今天是为了给他累积一些人脉。
“没关系的。”喻清霖轻轻的说，压下心底的酸涩。
没关系，爱不爱我都没关系，只要你能在我身边就好。
这就是喻清霖，无条件的包容宋芜的一切，接受宋芜的一切，接受宋芜并不爱他这个事实。
“清霖，能喝的惯茶吗？”宋惟清拿着自己的茶，从书房里走出来，看着两个孩子的氛围有些凝固，有些疑惑的开口。
“可以的。”他坐在宋芜的身侧，听到了宋惟清的话，掩饰住自己的情绪笑着抬起头。
宋惟清一边泡茶一边笑着说：“我喝不惯那些咖啡，家里也没备什么，只有点茶叶。要是你们喜欢喝咖啡，下一次我备点在家里。”
“不用麻烦了，姑姑。”喻清霖笑了笑，哪有长辈迁就小辈的。
宋惟清沏好茶，宋芜接过茶杯，看着金黄的茶汤，放在鼻下轻轻嗅了嗅。
“好香啊。”宋芜闻出来了是宋惟清珍藏的茶叶，这个茶叶有年头了。
宋惟清喝了一口茶，面上有些怀念之色“这茶还是你姑父在时，你奶奶送的，你姑父以前没舍得喝，现在也没机会喝了。”
宋芜抬眼有些担忧的看着宋惟清，这是在姑父过世那么多年后，第一次听姑姑提起姑父。
喻家和宋家是世交，宋惟清姑父早逝这件事，喻清霖早有耳闻。
宋惟清知道宋芜担心自己，“过去那么多年了，还有什么不能提的。”
茶杯被放在桌上，金黄的茶汤上层茶香氤氲，都说思念无声，但思念在此刻有了模样。
“和我讲讲你们的策划书吧。”宋惟清让喻清霖拿出策划书，准备听听看两人的计划。
喻清霖拿出公文包里的文件，仔细的讲解每一处细节，宋芜也时不时的补充一些自己的想法。
听完全程的宋惟清，良久没有说话，“怎么会突然有这个想法？”
这个策划的细节和大局观，不是空想可以想出来的。
“之前去阿勒泰遇见了这种情况，后面我让人去背调了发现这种情况很普遍。”喻清霖尽量简洁凝练的回答。
“文件留下吧。”宋惟清端起有些凉了的茶，一饮而尽“年轻人想法很不错。”
她浸淫官场数年，什么样意气风发的年轻人没见过，也有许多人拿着项目像来找她，但她基本都是拒之门外，也看不起那些乱七八糟的策划，这还是她第一次夸赞企业计划书。
宋芜看着时间差不多了，带着喻清霖辞别宋惟清，宋惟清喜欢清静习惯早睡，也不便多做打扰。
宋惟清送走两个孩子，走进书房里，有些怀念的抚摸桌上的相框，相框里的男人依旧年轻帅气。
“阿芜带着男朋友上门了，是个很不错的男孩，那个茶叶之前让你别省着喝，你看你从来都不听我的。”
一滴泪，滴在相框中男人的眼睛里，仿佛他也在哭泣。
江宁的夜晚总是有些堵车的，两人堵在了高架桥上，宋芜看着远处奔涌的江水，在夜色里显得诡异又沉寂。
“姑父己经走了很多年了，姑姑也难过了很多年。”宋芜多希望宋惟清的哀伤也如流水般奔涌离开，再不回头。
“听过宋部长爱人的故事。”
“姑父是个很幽默的人，有他在家里永远是吵闹的。后来传出了他叛国的消息，那个时候姑姑也受到了牵连。但我总觉得他不是那样的人，我第一次看升旗就是在姑父的肩上。”
宋芜想起了小时候被姑父举过肩膀，看到了那一面升起的红旗，看到了姑父肩上的蓝天和姑姑眼中流转的爱意。
“家里花了很多办法保住姑姑，姑姑因此还停了五年职。姑姑恢复工作的时候，就是姑父死讯传来的时候，他是一级英模，他果然是英雄。我不希望他是英雄，又庆幸他是英雄。”宋芜的眼中带着泪花。
她还记得下葬那天，国旗裹着一个空盒子下葬，里面放着几件薄薄的衣物，骨灰没有回国，一场爆炸带走了这世间的正义和邪恶。
英雄的骨灰，长眠异乡，只留爱人难寻归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