碧落泉的黄昏浸在琥珀色光影里，水面浮着的星砂被夕阳染成金红。林寒半跪在青铜莲台旁，将捣碎的夜昙花汁滴入药盏。月无瑕的乌发铺在青玉枕上，随水波微微起伏，腕间金丝弦缠着的镇魂铃偶尔轻响，惊散几尾啄食药渣的银鳞鱼。
“潮汐再过三刻便要转向。”璇玑立在泉畔礁石上，冰魄剑尖挑起缕暗流，“泉眼深处的青铜碑文，需在涨潮时才能显形。”她余光扫过林寒结痂的指节——那是在剑冢徒手挖开封印留下的伤痕，“你确定要独自下潜？”
药盏边缘泛起细密气泡。月无瑕的睫毛颤了颤，未愈的掌心按住林寒小臂：“带上...焦尾琴的残片......”她气息仍弱，袖口滑落的鲛绡却精准指向泉心某处漩涡，“青璃的妖丹...在共鸣......”
林寒将烘暖的裘衣披在她肩头，指尖无意识抚过焦尾琴残骸的裂痕。那些被星火熔化的金丝弦蜷曲如枯萎藤蔓，让他想起小暖失踪前夜编的贝壳手链——此刻正戴在月无瑕未受伤的右腕，随水光泛着柔和的青蓝。
子时的更漏声穿透水雾。林寒咬住避水珠跃入泉眼时，璇玑的冰魄剑气正凝成穹顶。下坠的瞬间，他听见月无瑕的传音混在潮声里：“若见靛蓝火焰...立即折返......”
泉底比他想象得更像座沉没的城。青铜廊柱倾斜着插入岩层，柱身缠绕的锁链早己锈蚀成赤红。林寒的剑气挑开漂浮的藻类，在某个刻着孔雀纹的残垣前驻足——这正是青璃手札中描绘的沧溟寝殿。
暗流突然变得湍急。锈剑“晦明”应激亮起，剑光映出前方骇人景象：十二具鲛人尸骸被青铜锁链拴成星阵，中央悬浮的正是《逆命书》残卷。书页无风自动，泛黄的字迹渗出淡金血珠，竟与月无瑕的妖血同源。
“坎七离三，剑气归元。”林寒默念太虚宗基础剑诀，星纹在腕间流转生辉。当他指尖触及残卷的刹那，整座废墟突然震颤——鲛人尸骸齐齐睁眼，腐烂的声带挤出歌谣：
“情丝缠劫火，星砂铸归舟——”
月无瑕在莲台上惊醒。
镇魂铃无风自鸣，缠在腕间的贝壳手链突然迸发青光。她踉跄扑向泉畔，见水面浮出大团暗红——不是血，而是被某种力量蒸发的星砂。
“林寒！”金丝弦射入漩涡的刹那，泉底传来龙吟般的剑啸。锈剑“晦明”破水而出，剑脊缠着缕靛蓝火焰。紧随其后的林寒浑身湿透，怀中紧抱的《逆命书》残页却纤尘不染。
璇玑的冰魄剑气冻住追出泉眼的锁链。月无瑕的金丝弦缠住林寒腰身，触及他后背时指尖一颤——那里新增的伤痕竟与剑冢盘龙柱的纹路完全一致。
“书是假的。”林寒咳出呛入的泉水，将残卷掷在青石上。月无瑕的妖丹残片触及纸页时，墨迹突然扭曲重组，最终凝成慕沧舟的绝笔诗：
“剖丹易，斩情难，
碧落灯枯照影寒。
若得来生重执剑，
宁负苍生不负鸾。”
夜风卷起残页，露出背面的血色阵图——正是小暖被劫那夜，黑袍人在渡魂舟绘制的九头蛇图腾。月无瑕忽然按住心口，妖丹残片迸发的光晕中，浮现出被封印的记忆：青璃抱着婴儿时期的她跪在沧溟墓前，而慕沧舟的剑气正穿透某个青铜匣......
林寒的掌心覆上她颤抖的手。魔纹因触碰而暂缓蔓延，星火在两人交叠的指缝间流转：“明日去琅琊旧墟。”
三更天的药庐飘着苦涩药香。月无瑕倚在窗边修补焦尾琴，林寒在灯下擦拭锈剑。当他们指尖同时触及某根琴弦时，星砂忽然凝成小暖的虚影——少女正在某处黑暗里穿贝壳，每颗贝壳都刻着太虚宗阵纹。
“潮生阁在教她操控地脉。”月无瑕的结论被突如其来的夜雨淹没。林寒望着檐角晃动的鮟鱇鱼灯笼，忽然想起手札末页的批注：
“双生劫，一人醒，一人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