霜刃的石化蔓延到锁骨时，北夜手中的木剑"啪嗒"落地。窗外月光正盛，血色月光透过窗棂，在他脸上切割出狰狞的阴影。
"什么叫'是也不是'？"北夜攥住他未石化的左手，"我全家到底是不是你..."
一股刺骨寒意突然顺着指尖窜入心脏。她惊愕地发现霜刃的衣袖下藏着更多秘密——那些苍白的皮肤上布满蛛网般的裂痕，像是打碎后重新拼合的瓷器。
霜刃抽回手，石化的右臂突然崩裂，碎块坠地化作晶莹的砂砾。北夜本能地去接，却在触及砂砾的瞬间看到陌生画面：八岁的她踮脚将红绳系在巨石突出的棱角上，青苔下隐约露出剑柄形状的轮廓。
"这些是什么？"她捻着砂砾后退，"为什么我碰到它们就会..."
"记忆残片。"霜刃的声音比往常更加低沉，"你现在的身体承受不住全部真相。"
阁楼地板突然渗出黑水，眨眼间漫过脚踝。北夜惊觉水中浮沉着无数眼球，正齐刷刷盯着她后腰的印记。霜刃仅剩的左手掐诀，整个阁楼突然翻转，他们坠入一片星空。
北夜摔在冰凉的石板上，抬头看见霜刃立在星图中央，石化部分己经停止蔓延。他面前站着个穿红肚兜的胖娃娃，正用短胖的手指戳他胸口的裂痕。
"老石头，你撑不过下次月蚀了。"娃娃的声音甜得发腻，"不如把祖神之力给我？"
"阎罗王。"霜刃剑指胖娃娃眉心，"你僭越了。"
北夜倒吸冷气。这个看起来不足六岁的孩童，竟是执掌地府的十殿阎罗之首？她下意识摸向腰间，才发现铁剑遗落在阁楼。
阎王蹦跳着转向北夜，绿豆眼眯成缝："丫头，你知道为什么能活到现在吗？"他忽然掀开红肚兜，露出心口处与北夜后腰一模一样的剑形印记，"因为老石头把他的..."
霜刃的剑气将阎王劈成两半。但分裂的肉块落地即化作两个更小的娃娃，拍着手齐声唱道："说谎精，石头精，一个骗来一个信～"
星图开始扭曲，霜刃的石化部分再度蔓延。北夜看见他眉心金纹明灭不定，忽然明白过来——他在强撑。这个永远如高山般不可撼动的神明，此刻竟像风中残烛。
"我们做个实验如何？"分裂成西个的阎王异口同声，"若丫头知道全部真相后仍选择原谅你，本王就给她正式神籍。"迷你阎王们手拉手转圈，"若她恨你入骨...你便把剩余的祖神之力给我。"
霜刃的剑尖微微颤动。北夜突然冲到他身前："别答应！那印记明明是你..."
冰凉的手指按上她嘴唇。霜刃垂眸看她，眼中翻涌着她读不懂的情绪："你确定想知道全部真相？哪怕..."
"我要知道。"北夜抓住他残破的衣袖，"但不必拿你的力量做赌注。"
阎王们突然融合回原本的体型，拍着肚皮大笑："晚了晚了！契约己成～"他吐出团黑雾，雾中浮现血字文书，"老石头刚才沉默就是应允，这可是上古神族的规矩。"
北夜这才发现霜刃脚下浮现出金色阵图，而自己后腰的印记正在发烫。阎王蹦跳着凑近她耳语："告诉你个小秘密——当年那场山崩..."
霜刃的剑气再次袭来，这次阎王没躲，任由剑锋穿透胸膛。黑血喷溅在北夜脸上，却传来曼陀罗的甜香。
"三日后子时。"阎王的身影逐渐透明，"带她来望乡台，本王亲自展示真相。"消散前他眨眨眼，"记得带上赌注哦～"
星空崩塌成无数光点。北夜再度睁眼时，己回到自己的卧房。霜刃立在窗边，月光将他石化的右臂照得如同玉雕。
"那是陷阱。"北夜扯住他完好的左袖，"他在利用我威胁你！"
霜刃转身，左手突然抚上她脸颊。北夜这才发现自己脸上还沾着阎王的血——那血珠正渗入皮肤，在皮下形成蛛网状黑纹。
"他给你种了追魂引。"霜刃的声音罕见地带着怒意，"三日内不解，你会逐渐记起所有痛苦回忆。"
北夜摸着脸颊，突然想起阁楼里那些浮沉的眼球："所以白无常带来的亡魂..."
"都是安排好的。"霜刃的指尖在她脸上画出冰纹，黑蛛网渐渐凝固脱落，"但阎王没说错，你确实有权知道真相。"
窗外传来更夫的梆子声。霜刃石化部分的裂缝里突然渗出金液，北夜下意识去接，那液体却穿过她掌心渗入地板。
"你在消散？"她声音发颤。
霜刃轻轻摇头："只是需要闭关重塑形体。"他犹豫片刻，从怀中取出柄冰晶小剑，"若三日后我未醒，带着它去..."
话未说完，他的身形突然模糊。北夜扑上前去，只抱住一件空荡荡的衣袍。袍袖中滑落个木匣，里面整齐排列着十二支木钗——从粗糙到精致，每支钗尾都刻着日期。
最近那支的日期是今日，钗头雕着朵未绽的昙花。
......
地府深处，白无常正在熬制一锅猩红汤药。锅边浮着的眼球突然齐齐转向门口。
"都准备好了？"阎王啃着人形何首乌踱进来。
谢必安搅动汤药："按主上吩咐，加了双倍记川水。只是..."他犹豫道，"若霜刃大人发现我们篡改记忆..."
阎王一脚踢翻汤锅，滚烫药汁浇在白无常脚边："蠢货！本王要的就是他发现。"他舔着手指上的药汁，"那老石头越是用本源镇压，北夜魂魄的反噬就越强。"
他从怀里掏出个琉璃瓶，瓶中悬浮着半枚金色光点："瞧，今日不过沾了点追魂引，就收集到这么多逸散的祖神之力。"
白无常盯着那光点，突然瞳孔骤缩："主上，这光芒的波动...莫非北夜姑娘其实是..."
"嘘——"阎王将瓶子贴近胸口，"这可是本王等了八千年的惊喜。"
......
壁画世界里，北夜正对着铜镜检查后腰印记。那柄小剑纹路比昨日清晰许多，剑尖处还多了个小小的"卍"字符。
她伸手触碰的瞬间，镜中突然映出陌生画面：八岁的她跪在暴雨中的山崖上，怀中抱着个襁褓。巨石在雷光中裂开缝隙，有双石手接过婴儿，而她的胸口...赫然插着半截断剑。
"这不可能..."北夜踉跄后退，撞翻了案几上的木匣。十二支木钗散落一地，最旧的那支突然滚到她脚边。
钗尾刻着的日期，正是她八岁生辰的后一天。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