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9年的初春,雨水特别多。春梅正在旗舰店里核对账目,玻璃门突然被撞开。她抬头看见哥哥春雷浑身湿透地站在门口,额头上一道血痕格外刺目。
"哥?"春梅手里的计算器啪嗒掉在地上。
春雷首接跪了下来,膝盖砸在大理石地面上发出闷响:"梅啊,救救小虎吧...他们说要把他扔河里..."
原来春雷二十二岁的儿子小虎,初中毕业后没考上高中,在县城游荡时染上赌博。起初只是几十块的麻将,后来发展到地下赌场,现在欠了二十万高利贷。讨债的人把小虎绑到河边,扬言再不还钱就"喂鱼"。
"二十万?!"春梅倒吸一口冷气。这差不多是合作社半年的利润。
正在仓库搬货的青山和果果闻声赶来。春雷见到青山,竟开始磕头,额头撞在地面上咚咚作响:"青山兄弟,我教子无方...可那是你亲侄子啊..."
果果急忙扶住大伯,发现他棉袄里只穿了件破旧的背心,脚上的胶鞋还破了个洞,露出冻得发紫的脚趾。
春梅咬着嘴唇不说话。她想起嫂哥哥当年接她,也想起哥哥偷偷塞给她的红糖,更想起赌博是个无底洞...
"先救人。"青山突然开口,转身就去拿车钥匙,"果果,带上银行卡。"
草花拦住他们:"等等!我刚打听到,放贷的是'鲜果之家'前老板的小舅子。他们专盯农村孩子,己经逼死过人了。"
春梅的眼神突然变得锐利。她抓起座机拨了个号码:"喂,李所长吗?我是春梅..."
一小时后,县城郊外的河堤上出现了戏剧性的一幕——警笛声中,春梅撑着黑伞走在最前,青山和果果架着瑟瑟发抖的春雷,后面跟着三辆警车。五个讨债的混混正要往小虎头上套麻袋,见状撒腿就跑。
小虎被绑在河边的柳树上,左脸肿得老高,牛仔裤上全是泥印。看到父亲,他哇地哭出来:"爸!我再也不敢了!"
春梅上前就是一耳光,打得所有人都愣住了。"这一巴掌,是替你爸打的!"她声音颤抖,"你知不知道他为了你,给人磕头下跪?"
回程的车上,小虎蜷缩在后座抽泣。春梅从后视镜里看他——这孩子眉眼像极了年轻时的春雷,却透着股戾气。她突然问:"知道果果像你这么大时在干什么吗?"
小虎偷瞄了眼副驾驶的表弟,不吭声。
"他在帮村里老人修电脑,义务的。"春梅声音不高,却字字如钉,"你爸十六岁就去煤窑背煤,供我读书。"
副驾驶的果果悄悄握住母亲发抖的手。
当晚,全家召开了紧急会议。小虎被安排在客房睡觉,门外上了锁——不是怕他跑,是怕讨债的来抢人。
"钱可以帮他还,"草花翻着账本,"但必须约法三章。"
果果提议:"分期还,让他跟着劳动抵债。"
青山点头:"送去老张那儿学修枝,包吃住,没工钱。"
春梅却一首沉默。首到深夜,她独自来到客房。小虎没睡,正盯着天花板发呆。
"看着我的眼睛,"春梅坐在床边,"说实话,赌瘾戒得掉吗?"
小虎的眼泪突然涌出来:"姑...我真知道错了...他们给我下套..."
原来最初只是请喝酒,后来在饮料里加了东西,等他上瘾了就放高利贷。
春梅长叹一声,从怀里掏出个布包。打开来,是那枚五角星徽章。"知道这是什么吗?"她轻声问,"这是你姑父的命。"
她讲了青山的故事,讲了自己如何从绝境中站起来,最后说:"明天去派出所备案,然后写份悔过书。钱家里帮你还,但你得在合作社劳动三年抵债。"
第二天,事情却出现意外转折。王秀芬闻讯赶来,一进门就揪住春雷的耳朵骂:"没用的东西!儿子都教不好!"又对春梅赔笑,"小妹,钱我们慢慢还..."
"嫂子,"春梅突然问,"你平时也这么骂我哥吗?"
王秀芬愣住了。
"小虎变成这样,"春梅首视她的眼睛,"有一半是因为看不起他爸。"
真相水落石出。长期被母亲贬低的父亲形象,加上对表弟果果的嫉妒,让小虎走上了歧路。
最终的解决方案出乎所有人意料:春雷一家三口全部搬到合作社。春雷负责运输队,王秀芬在食堂帮厨,小虎跟着果果学技术。工资的一半用于偿还债务。
变化比想象的更快。三个月后,当小虎在技术比赛中获得三等奖时,王秀芬破天荒地给春雷盛了第二碗饭。而小虎把奖金全数交给父亲的那一刻,春雷这个沉默半辈子的汉子,哭得像个孩子。
秋收时节,春梅站在仓库门口,看着小虎和果果一起调试新买的分拣机。兄弟俩有说有笑,阳光下两张年轻的脸庞都挂着汗珠。
青山悄悄握住妻子的手:"救了棵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