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0年初春的早晨，一辆崭新的白色小货车驶入果园，停在青山家门前。车门打开，一位穿着米色风衣的年轻女子利落地跳下车，她约莫二十西五岁，齐耳短发显得干练精神。
正在院子里分拣梨子的春梅抬起头，手中的梨子差点掉落——总觉得这张脸太像了。
"李……李经理？"春梅不确定地叫道。
女子微微一笑，眼角泛起细纹："婶你认识我啊？我现在自己单干了，叫我草花就行。"
青山闻声从屋里出来，看到来人也是一愣："李...李经理？"
草花从公文包里取出一张名片，双手递上："青山叔，我现在在县里开了三家'草花鲜果'连锁超市，专门来跟您谈合作的。"
春梅悄悄打量着这个曾经和青山打过交道的女强人。几年不见，李草花褪去了果品公司时期的青涩，眉宇间多了几分成熟商人的自信，但那双明亮的眼睛和说话时微微上扬的嘴角依然没变。
进屋落座后，李草花首入主题："我想长期收购您家一半的梨子和苹果，价格比市场价高5%，现款现货。"
青山接过李草花递来的资料，是她三家超市的营业执照和近半年的销售报表。数字很漂亮，看得出生意确实红火。
"这个..."青山犹豫地看了眼春梅，"我们现在主要供应农贸市场..."
"我明白您的顾虑。"李草花似乎看透了他的心思，"这样，第一批货我们可以预付30%定金，您看如何？"
这个条件确实优厚。春梅给客人添茶时，注意到李草花右手无名指上没有戒指，不禁想起三年前合作时，青山说过这位年轻经理曾说过自己是个"不婚主义者"。
送走李草花后，青山和春梅坐在堂屋里对着合同草案发呆。果果放学回家，听说这事立刻兴奋起来："爸！这是好事啊！超市销量稳定，比在市场上零卖强多了！"
春梅轻叹一声："你们之前合作过，应该没问题。我总觉得她像小兰，要是她真是小兰就好了..."
青山搓了搓下巴上的胡茬："我也希望她是你说的小兰，可是找了这么多年还是杳无音信，算起来小兰应该和她差不多大了。要不这样，先签一年试试？一半给超市，一半还走老渠道。"
夜深人静时，春梅独自坐在院里的梨树下。月光如水，她的思绪飘回十五年前那个可怕的冬天——小兰和她在雪地跋涉两天两夜，最后她死心了用剪刀扎向了肚子，因为当时她挺着大肚子不想拖累小兰，最后小兰跑了，不知是死是活。
"婶子？"一个声音突然响起，吓得春梅一颤。
李草花站在院门口，手里拿着一个文件袋："我合同落这儿了，看灯还亮着..."她走近几步，借着月光看到春梅脸上的泪痕，"您怎么了？"
春梅慌忙擦脸："没事，想起些往事..."这时草花弯腰拾起掉落的文件，袖口滑落，露出手臂内侧——一个清晰的蝴蝶形胎记。
春梅猛地站起来，打翻了凳子："小兰？胡拦？！"
草花听到这个两个名字，整个人都在发抖。她自从那年冬天和继母一起逃跑之后，从来没有跟别人说过她自己的名字，她觉得不吉利！她逢人问她，她都只说自己叫草花！
零碎的记忆碎片突然串联起来：她依稀记得那年和她一起逃命的后妈，一起被家人赶出来……还记得雪地里后妈拿剪刀扎向自己的肚子，她觉得后妈己经死了，之后就再也没有联系了.……
青山把抖得像片树叶的草花揽在怀里，轻声说："不，这是老天爷给的机会。"
第二天一早，两家人围坐在青山家的堂屋里，"妈..."草花怯生生地叫道，这个在商场上雷厉风行的女强人此刻像个迷路多年的小女孩终于找到了家。
春梅的眼泪又涌了出来，她紧紧抱住草花："回来就好...回来就好..."
青山清了清嗓子："那个...合作的事..."
"当然要继续！"草花抹去眼泪，瞬间恢复了商业女强人的干练，"而且要扩大规模！我准备把'草花鲜果'开到市里去，专门设立'春梅果园'精品专区！"
阳光透过梨树的枝叶照进堂屋，在地上投下斑驳的光影。十五年的时光仿佛在这一刻重叠——走失的小女孩回来了，而那个曾经被人指着脊梁骨骂"野种"的男孩，如今正自信地规划着未来。
春梅看着这一幕，紧紧的握住了草花的手。“这么多年你是怎么过来的？”春梅又泪如雨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