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医生呢?"护士慌了神。
"去李村了!有个难产!"另一个护士边跑边喊,"先准备手术!"
春梅听到"青医生"三个字时浑身一颤,怀里的孩子突然抽搐起来。
"孩子惊厥了!"护士一把抱过孩子,"家属在外面等!"
春梅被拦在急诊室外,透过门上的小窗,她看见一群白大褂围着那个血肉模糊的工人。没有青山的身影。
走廊的长椅冰凉,春梅蜷缩在上面,耳朵却竖得老高。远处隐约传来护士的对话:"...联系上青医生了吗?"
"...说李村那个产妇大出血...一时半会回不来..."
春梅的指甲掐进掌心。二十里山路,她竟然还是没能见到他。
天蒙蒙亮时,急诊室的门终于开了。一个年轻医生走出来:"孩子脱离危险了,是急性肺炎。"
春梅双腿一软,跪在了地上。
"需要住院观察。"医生扶起她,"去办手续吧。"
缴费窗口前,春梅摸出贴身藏着的布包——里面是她攒了一年的果园收入。数钱时,她的目光落在登记簿上,最近一栏赫然写着:"青山,出诊,李村"。
她的手指悬在那两个字上方,微微发抖。
"还办不办了?"窗口里的工作人员不耐烦地敲玻璃。
春梅收回手,默默数好钱递进去。
病房里,孩子挂着点滴睡着了。春梅打来热水,轻轻擦拭孩子的小脸。护士来换药时,看见这个瘦弱的女人正用额头贴着孩子的额头试体温,干裂的嘴唇无声地开合,像是在祈祷。
"您休息会儿吧。"护士忍不住说,"孩子情况稳定了。"
春梅摇摇头,指了指自己的胸口,又指指孩子。护士这才明白,她是说孩子离不开她。
"那至少处理下脚上的伤。"护士放下碘伏和纱布。
春梅这才低头看自己的脚——血泡破了,泥土嵌在伤口里,触目惊心。她摇摇头,指指孩子,又摆摆手。
护士叹了口气,蹲下来帮她清理。棉签碰到伤口时,春梅浑身一颤,却硬是没发出声音,生怕吵醒孩子。
与此同时,二十里外的李村,青山手中的止血钳突然掉在地上。
"青医生?"助手惊讶地看着他。
青山摇摇头,弯腰捡起器械。不知为何,从刚才起他的心就跳得厉害,像是被什么狠狠揪了一下。
产妇的血压突然下降,他强迫自己集中精力:"准备肾上腺素!"
首到傍晚,产妇才脱离危险。青山洗着手,突然问助手:"今天几号?"
"五月十八。"
青山的手突然顿住了。
"青医生,院长来电话,催您回去!"有人在门外喊。
回到县医院己是深夜。青山习惯性地先去儿科查房。走廊长椅上,一个熟悉的身影让他如遭雷击——春梅蜷缩在那里睡着了,怀里紧紧搂着孩子。
他几乎是扑到跟前,却在伸手时停住了。春梅瘦得吓人,嘴角起了水泡,露出的脚踝上缠着渗血的纱布。最让他心痛的是,即使睡着了,她的眉头仍然紧锁。
护士站的灯光照在孩子脸上,青山这才看清——孩子长高了。他颤抖着伸手想摸孩子的脸,却在最后一刻缩了回来。
"这位家属,"他轻声问值班护士,"孩子什么情况?"
"急性肺炎,己经稳定了。"护士好奇地打量他,"青医生认识?"
青山张了张嘴,却看见春梅动了动,似乎要醒了。他慌忙退到阴影处。
春梅惊醒的第一反应是摸孩子的额头。烧退了,她长舒一口气,这才发现孩子身上多了条毯子。
"护士同志..."她哑着嗓子问,"这毯子..."
"哦,刚才青医生来看过。”
春梅猛地站起来,毯子滑落在地。她抱着孩子冲到走廊上,西下张望——空荡荡的走廊只有月光透过窗户投下的方格影子。
然后她慢慢走回长椅,捡起那条毯子,角落里一个小小的"青"字刺绣,是她一年前亲手缝的。
第二天一早,春梅就办了出院手续。护士再三劝阻:"孩子还需要观察..."
"家里还有活儿。"春梅执意要走。
她抱着孩子走出医院大门时,朝阳刚刚升起。街角处,一个穿白大褂的身影一闪而过。春梅定睛看去,却只看见一片晃眼的阳光。
回村的路上,孩子在她怀里哼唧:"娘,疼..."
春梅亲了亲孩子的额头:"乖,回家娘给你煮苹果酱。"
她不知道,在她身后三里外的山路上,一个男人正疯狂地蹬着自行车,白大褂被风吹得像张开的翅膀。
而青山没有追上她们,只是停在了对面的山坡上,默默的看着她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