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夜的海风卷着咸腥气灌进窗缝,张起灵是被金属落地声惊醒的。药碾子滚在墙角,李莲花蜷在床榻上咳得撕心裂肺,指缝间漏出的血在月光下泛着诡异的青。
"别过来..."李莲花哑着嗓子喝止,后背抵住药柜剧烈喘息。碧茶之毒的毒斑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在颈侧蔓延,像蛛网爬上苍白的皮肤。
张起灵却己扣住他腕脉,三指压上太渊穴的瞬间瞳孔骤缩——毒气正在冲击心脉。他扯开李莲花染血的衣襟,胸膛上的青纹如活物般蠕动。
张起灵突然收手。衣料摩擦声响起,紧接着是刀刃出鞘的轻吟。李莲花勉力抬头,只见一道寒光划过——张起灵竟用黑金古刀割开了自己的掌心!
鲜血顺着苍白的指尖滴落,却不是寻常的猩红,而是泛着金光的赤色。那血珠在半空中便蒸腾起淡淡雾气,散发出奇异的草木清香。
"喝下去。"张起灵将流血的手掌递到李莲花唇边。
李莲花突然暴起,沾血的五指掐住张起灵咽喉:"我说了...别过来!"
话音未落,下颌被猛地捏住。张起灵首接将血滴入他口中,动作近乎粗暴。滚烫的液体滑过咽喉,李莲花浑身剧震,仿佛吞下了一团火。
李莲花浑身剧颤,眼底却烧着怒意:"拿开...你的手..."
张起灵纹丝不动,任由颈间指痕泛紫。血珠顺着手掌滑落,精准滴入李莲花口中。毒斑肉眼可见地消退。
"混账!"李莲花突然扬手打翻药罐,碎片割破掌心,"我不要活成...活成饮人血的怪物!"
张起灵不语,膝顶压住李莲花抽搐的双腿。染血的手掌继续按在他嘴边,麒麟血强行进入身体。剧痛如潮水般退去,取而代之的是另一种灼烧感,血液在经脉中奔涌,一热一冷两股力量在体内相撞,李莲花猛地弓起身,呕出大口黑血,碧茶之毒渐渐被抵消压制下去。
"停下..."他抓住张起灵割破的手腕,指尖深深掐进伤口,"你根本不懂...这毒...你不知道我中的什么毒......"
窗外惊雷炸响,照见满地狼藉:
翻倒的药汁在地板画出扭曲图腾
黑血与麒麟血交织成诡异的青红斑块
李莲花腕间旧伤崩裂,染红了张起灵半截衣袖
五更天时,李莲花终于昏睡过去。张起灵盯着掌心结痂的刀伤,突然将黑金古刀插入地板。刀身映出他苍白的脸,转身时脚步虚浮——放血对他的损耗远比表现出来的严重。
他撕下衣摆潦草包扎伤口,却在布条末端发现李莲花昏迷前刻下的字迹。歪扭的"不值得"三字被血渍浸透,边缘还粘着半片雪云草叶。
晨光初现时,莲花楼飘起久违的药香。张起灵把新煎的药放在床头,碗底沉着颗染血的芝麻糖。床脚蜷缩的狐狸精突然竖起耳朵——它闻到主人袖间多了道陌生的血气,混着草木与青铜的冷锈味。
李莲花在梦中蹙眉,恍惚看见张起灵站在雪山之巅,身后巨大的青铜门缓缓开启,无数陌生画面不断闪现:雪山、青铜门、深海、无尽的长廊......。而现实里,那人正沉默地削着竹篾,将新采的鬼面兰编入风铃。
晨光透过新挂的贝壳风铃,在床榻上投下细碎的光斑。李莲花睁眼时,发现身上盖着两床被子——一床是自己的粗布棉被,另一床是张起灵的薄毯,带着淡淡的冷松气息。
——多此一举。他在心里嗤笑,却伸手将那薄毯又往上拽了半寸。被角蹭过鼻尖时,那股冷松味混着极淡的血腥气,让他突然想起昨夜自己失控时咬破的那截手腕。又磨蹭了会,李莲花在床上盘膝坐好,默默调动内力,然后眉头紧皱,身体中的内力仍旧是一层,但碧茶之毒却消失了一层,这很好,却又很不好。
"...张起灵..."
整整一日,莲花楼静得只有煎药声。
李莲花缩在观景台修补渔网,针脚比平日乱了三倍
(这破网补了作甚...横竖明日还会被螃蟹夹烂)
张起灵在院中劈柴,每根木柴都断成完全相同的长度
(显摆什么力量控制...)
连狐狸精都蹑着脚走路,叼来的死老鼠都不敢往李莲花跟前放
(畜生也学会看人脸色了?)
晌午煎药时,李莲花突然把药罐重重一搁:"你..."
张起灵抬头,睫毛在阳光下近乎透明。
——这双眼倒是干净,干净得让人来气。
"...药糊了。"李莲花最终只是转开脸,把焦黑的药渣倒掉。
(反正喝不喝都是半死不活...)
日头西斜时,张起灵忽然放下编到一半的药篓出了门。李莲花盯着那人背影,指甲无意识掐进掌心。
——走了也好...省得...不值得...
——不对,黑金古刀还在墙角立着。
回来时暮色己深,张起灵怀里抱着:
"福满斋"的琥珀核桃糖
(金线捆得这么精致,怕是花了半两银子)
三块玲珑透花糕
(豆沙馅溢出来沾在衣襟上...败家)
荷叶包的炙羊肉
(这香味...是东街老郑家的独家秘方)
李莲花盯着糖纸上反光的金线,喉结动了动。
——买这些作甚...我难道是三岁孩童,给块糖就忘了昨夜...
他猛地抓起一块塞进嘴里。甜得发腻的滋味在舌尖炸开,眼眶突然发烫。
"难吃死了..."他捂住眼睛笑了,指缝却洇开湿意。
——放这么多蜂蜜...齁得人想哭...
夜深时,李莲花发现装芝麻糖的陶罐被人补好了——裂缝用金箔粘着,在月光下像道愈合的伤疤。指尖抚过那缕金纹,突然想起张起灵腰带暗袋里那块金锭。
——用这等金箔补破罐子...真是...
罐底贝壳上的图案在月光下清晰可见:
(画得真丑...这太阳像块烤糊的饼)
翻过来看见"甜能解毒"西个字时,他忽然把贝壳贴在心口。
——傻子...碧茶之毒要是怕甜,我早把自己腌成蜜饯了...还有自己的血什么样自己不知道么...真的要被你宠坏了...居然还要你来哄...
窗外新风铃的声音轻响,比昨日的更清脆些。李莲花摸出最后半块芝麻糖含在嘴里,心想明日该去趟镇上——买些金疮药,再扯块好布料。
——那件靛青外衣...算是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