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昏暗无光的房间里，一个人坐在椅子上。
他不知道时间过去了多久，也不想了解外面发生了什么，他只是静静地，如一尊雕像停在那，连一根头发丝都不曾垂落。
裴苍玉双眼空洞，里面是无尽的黑暗，整个人消瘦了不少。
再仔细一看，原本乌黑泛着光泽的头发此时发灰，两鬓更是花白。
竟是一夜白了头。
他不知想到了什么，终于舍得动弹。
他从架子上翻到一本书，打开来，看到里面的书签。
那个书签是用银制成的，做工很精巧，整体呈叶子状，被打磨成薄如蝉翼的薄度，上面还镶嵌了几颗玉珠。
那是裴念莺昨日送他的。
“送给皇兄的。本想作为生辰礼，可现在倒是显得不够格了，还得再重新制作一份呢。”她说。
她显然是喝得有些醉了，脸颊染上些许绯红，步子也不稳，走起路来摇摇晃晃。
但她的眼睛亮晶晶的，递给自己的时候脸上还带着笑。
书签上仿佛还带着裴念莺身上的气味。
啊，那是一种什么样的味道呢？
一种带着杏花香、闻起来像太阳一样暖融融的味道，可以让人烦躁的心情得到安抚。
以前小时候的母后也很喜欢这种味道，常趁她不注意将整个人团成一团抱在怀里狠狠吸一口，再感叹道：“小莺身上闻起来是暖暖的味道呀！”
那幸福的笑容好像就在他耳边，环绕在身旁挥之不去。
呼吸猛然变得急促起来，他的手紧紧地攥住书签，酸痛的眼眶再次泛红。
“啪嗒。”
一颗冰冷的眼泪落在上面，又顺着书签往下滑，最后掉在了地板上。
裴苍玉目光一转，锁定在房间内挂着的佩剑上若有所思。
无极宫。
萧应许靠在窗边凝望着夜空。
今晚的月色很美，一轮皎洁的明月挂在天空上，扑闪扑闪的星星点缀在旁边，云朵时不时遮住它们。
忽地，他像是感受到什么，眼中带着惊诧和一丝慌乱。
“快来人啊！出事了！”
待他们赶到时，己经太晚了。
青年倒在地上，佩剑被随意地扔在一旁，鲜血蜿蜒曲折成河，看着有些可怖。
衣袖被浸染上了血迹，脸上也有不少，可唯独手中被护着的书签干干净净的。
裴苍玉拔剑自刎了。
“唉……”
萧应许轻叹一声。
“还是晚了么。”
…
在脑海中观望完走马灯后，裴念莺感觉自己的灵魂脱离了躯体，正在外飘荡着。
感受不到身体，她有些不适应，但久而久之也就习惯了。
一路上，她看见了许多事物。
有时候，她也会忘记自己己经死了，想要触碰某个东西，却扑了个空，只能看着手指穿过那些东西。
“唉！真是没想到我也会有这么落魄的一天。”裴念莺坐在某个屋顶处，脚搭在边缘处晃啊晃，百无聊赖地扫视着眼下的场景。
看到老百姓们普通却又幸福的生活时，她的嘴角忍不住上扬。
嗯，至少这就够了，不是吗？
正想伤感一下，她突然看见远处有一个黑点。
这黑点离得越来越近，她也逐渐看清楚了黑点是什么东西。
那是一个穿着灰布衣裳的老者，上面打了几个补丁，两鬓斑白，人倒看着挺精神的。
而此时他正被一条狗追着。
那老者看着年纪不小了，腿脚却很灵活，左右来回躲闪，愣是没让狗抓着。
定睛一看，她发现老者嘴里叼着个肉包子。
……突然好像明白了什么。
等他回来，裴念莺看见他正喜滋滋地啃着肉包，嘴里念叨着什么。
“哈哈哈…让你跑！追不上了吧哈哈哈哈！”
原本他己经走过去了，忽而一顿，随后倒过来。
他在看什么？
裴念莺有些疑惑，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没看到有什么东西。
再扭过头，两双眼睛遥遥对望。
“……我？”她有些不确定地用手指指了指自己。
“就是你。”老者肯定道，然后招招手：“这娃娃怎么在屋顶上呢？快下来！”
她跳下来，立定在老者面前。
“你能看见我？”裴念莺问。
“我当然能看见你。”他笑笑，示意裴念莺跟上来。
“小娃娃，刚死吧？”老者笑眯眯地问道。
“是。”
她不敢轻举妄动，只得应道。
“我观你身上金光和紫光浮现，功德无量，若是还在世，日后必将有大作为。”他叹了口气，满脸惋惜。
“嗯……那？”
“我有一个可以帮你重塑躯体的办法。小娃娃，我就问你，想不想抓住这个机遇？”
裴念莺手指动了动。
“条件是什么？”
老者似乎就等她问这句话，几乎是话落就开了口：“我要你成神。”
——成神？
她歪头，有些不解：“如果我这么做，会对你有什么好处吗？”
“那当然。”老者哼笑一声。
“那帮子鳖孙说这世上再也没有能成神的人了，我偏要证明给他们看，这世上，存在能成神的人！”
她的眼神闪了闪，聪明地没有选择问老者口中的“鳖孙”是谁。
“我明白你的意思了。但，我该怎么做呢？”
“这你别管。来！”
两人说话间己经来到了一间破败的茅草屋。
它从外面看只是一间再平常不过的茅草屋，可里面却另有乾坤。
里面有各式各样的丹药和奇形怪状的草药，可以看出主人对它们很重视，每一样都整整齐齐地摆放在柜子里。
老者领裴念莺来到一张用茅草铺成的床上，让她躺下，随后他转过身，将其中的一部分东西拿出来，研磨成粉，放进砂锅里煮。
裴念莺莫名有些紧张，她一边看着那锅药一边观察着这间屋子。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当老者将药端到她面前时，说：“小娃娃，这碗药一喝下去，可再也没有回头路了。你的所有情感都会失去，要全部寻找回来的话，过程会很艰辛，你想好了吗？”
她正想说自己碰不到东西，结果发现自己能碰着碗了，默默把话吞了回去。
“我想好了。”她接过去，一饮而尽。
接下来的时间里，她感到自己的意识逐渐模糊，面前浮现出老者的面孔。
“好娃娃，接下来的路就要靠自己走咯！”
老者欣慰地说完，拿出一块石头。
石头顷刻发出刺眼的光芒，将她整个人笼罩住，接着，她就彻底失去了意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