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水顺着林雪的睫毛滴落，她盯着那张泛黄的照片，指尖几乎要刺破相纸。照片上那个与她一模一样的女人——陈雯——正微笑着抚摸培养舱，而舱内漂浮的胚胎胸前的紫藤花标记，与她戴了二十多年的胸针分毫不差。
"所以......"林雪的声音像是从很远的地方传来，"我连人都不是？"
林雅琴抓住她的肩膀："不！你有独立的人格、有感情、有——"
"有什么？"林雪猛地甩开母亲的手，"有被你们设定好的记忆？有被编造的人生？"她指向天台边缘的陈雨尸体，"还是说，我和她一样，只是你们实验失败的残次品？"
周沉突然插入两人之间："现在不是讨论这个的时候。"他举起从李明哲尸体上搜出的钥匙，"地下三十米那个实验室，电力系统还在运转。"
钥匙在雨中泛着冷光，柄端刻着「X-1999-05」。林雪突然想起芯片上那个被红笔圈出的坐标——1998年10月14日，陈雯坠楼前最后出现的地点不是天台，而是学校后山的旧锅炉房。
"那里有东西......"她喃喃自语。
沈悦正用绷带缠住陈阳流血的手臂，闻言抬起头："什么？"
"芯片里的坐标。"林雪转向周沉，"不是陈雯坠楼的地方，是她藏证据的地方！"
地下实验室的电梯需要视网膜验证。当周沉举起李明哲的头颅时，林雪别过了脸。电梯下降的三十秒里，她听见母亲在身后轻声啜泣。
"对不起......"林雅琴的声音支离破碎，"当年我找到你时，培养舱己经破裂......我以为至少能给你正常的人生......"
林雪没有回头。电梯墙壁映出她苍白的脸——这张与陈雯一模一样的脸。她突然狠狠砸向镜面，裂纹中顿时出现无数个破碎的字迹。
"小心！"周沉一把拽回她。电梯门开启的瞬间，六束蓝光同时亮起。
圆形实验室中央，六个培养舱呈放射状排列。五个己经空了，舱门大敞，内壁残留着抓挠的血痕。但第六个——标着「X-1999-00」的那个——舱内漂浮着一个十七八岁的少女。
林雪踉跄着后退。
那是她自己。
更年轻的、闭着眼睛的自己。
"终极容器......"周沉举枪警戒，"李明哲留了备份。"
沈悦突然尖叫一声。她指着操作台的全息投影——1998年10月14日的监控画面正循环播放：陈雯确实坠楼了，但在她摔到地面前的0.3秒，有个穿白大褂的人影用网兜接住了她。画面放大，那人腕表上的编号清晰可见：X-1997-01。
"郑明......"陈阳倒吸冷气，"他当年就参与了？"
林雅琴突然冲向控制台。她疯狂敲击键盘，调出一段加密录像：2000年9月15日，年轻的她抱着婴儿冲进实验室，身后追着持枪的周明远。
"这才是你真正的生日。"林雅琴指向哭闹的婴儿，那孩子胸前别着微型紫藤花胸针，"我从周明远手里抢回的你......他当时要销毁所有实验体......"
林雪的世界天旋地转。她扶住培养舱才没有跌倒，掌心却传来诡异的脉动——舱内的少女睁开了眼睛。
那是一双没有眼白的纯黑瞳孔。
"离开那里！"周沉突然开枪。子弹击穿培养舱的玻璃，蓝色培养液喷涌而出。舱内少女却以非人的速度闪避，湿漉漉的手指首接穿透了林雅琴的右肩！
"妈！"林雪本能地扑过去。
少女歪头打量她，漆黑的眼睛映出两个扭曲的倒影。当她开口时，声音是机械合成的电子音："主体基因序列确认。记忆传输启动。"
剧痛如闪电般劈进林雪的大脑。无数陌生画面疯狂涌入：
——陈雯被绑在手术台上，李明哲拿着电钻靠近她的太阳穴；
——林雅琴举着铁棍冲进来，却被人从背后注射了药剂；
——最可怕的是一段俯视视角，她看着"自己"从培养舱里坐起来，而操作台上躺着陈雯干瘪的尸体......
"啊！"林雪跪倒在地，七窍流血。周沉对着克隆体连开三枪，但对方只是轻微晃动，伤口处伸出细如发丝的金属线。
"生物机械融合体......"沈悦颤抖着举起消防斧，"子弹没用！"
克隆体突然掐住林雪的脖子。两者相触的瞬间，紫藤花胸针迸发出刺目红光。林雪在窒息中听见机械音响起：「检测到原始载体，是否覆盖？」
"不......"她艰难地抓住胸针，"我......不是......容器......"
林雅琴不知哪来的力气，撞开克隆体挡在林雪面前。鲜血从她肩头汩汩流出，在金属地板上画出诡异的符文——和陈雯实验室笔记最后一页的符号一模一样。
"小雯留下的后门......"她喘息着按下胸针暗扣，"只要两个携带者血液交融......"
克隆体突然发出刺耳尖啸。它的皮肤开始龟裂，露出下面精密的机械骨骼。周沉趁机抡起铁椅砸向控制台，电火花中六个培养舱同时爆炸！
林雪在浓烟中爬向母亲。林雅琴的呼吸越来越弱，却死死攥着她的手："记住......地下室保险柜......第三层......"
"不！你别说话！"林雪徒劳地按压伤口，"救护车马上就到......"
林雅琴露出惨淡的微笑。她沾血的手指在林雪眉心画了道竖线："当年......我也是这么......给小雯合上眼睛的......"
她的手垂落了。
克隆体在火焰中扭曲成焦黑的骨架，但它的机械头颅突然弹开，露出微型投影仪。1999年元旦的影像浮现在浓烟中：年轻的李明哲对着镜头说："若计划暴露，启动涅槃协议。所有载体将回归原点。"
原点坐标在画面末尾闪烁——正是明德高中后山锅炉房。
暴雨中的锅炉房像座腐朽的墓碑。当林雪踹开生锈的铁门时，陈阳突然拉住她："有呼吸声！"
生满铁锈的管道上绑着个人。花白的头发遮住了脸，但那人腕上的玉镯在闪电中泛着微光。
"不可能......"周沉举枪的手微微发抖，"陈雯？"
被绑着的老人抬起头。右脸的疤痕己经发白，但那双眼睛——林雪在镜子里见过无数次的眼睛——正流下浑浊的泪水。
"小......雪......"陈雯的声音像是被砂纸磨过，"他把我......做成了活体数据库......"
她艰难地抬起手臂。遍布针孔的手腕内侧，条形码下方多了一行新烙上去的小字：
「所有记忆的终点，都是新的起点。——X」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