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雨打在青瓦上发出阵阵声响，云州联盟议事堂内，烛火来回摇曳不定。
数十个掌门人正围坐在一起，潮湿的空气中混杂着铁锈味和汗臭。
但空荡的大厅，依旧比之前的云、贺两州同盟时冷清了不少。
莫天机看着案几上那把断成两截的青锋剑——这是今早从青岚剑派送来的，剑身上还沾着天戮盟特制弓箭的碎屑。
"诸位。"
他的手指轻叩剑身，金属震颤声让嘈杂的大厅安静下来，"再这样打下去，明年今日就是我们各派的忌日。"
血刀门罗刹猛地拍案而起，腰间十二把飞刀叮当作响："莫老儿你什么意思？要我们当缩头乌龟？"
莫天机没说话，只是掀开旁边的木箱。
里面整整齐齐码着十三块掌门令牌，最上面那块青岚派玉牌还带着未干的血迹。
这是昨日天戮盟特意送来的，其目的不言而喻。
示威！
大厅里的呼吸声顿时粗重起来，有人不自觉地摸了摸自己的脖子。
"再吵下去就要被一窝端了，我建议立马推举盟主。"
飞星阁楚星河突然开口，"玄天宗莫掌门可担此大任。"
沉寂片刻后，数名掌门开口，“附议。”
“附议。”
莫天机没有推辞也没有客套，果断接下重任。
作为唐唐玄天宗掌门，他本不屑与各帮派为伍，可如今天戮盟兵锋所指，云州二十七派无一家能独善其身。
但出乎意料的是，他上台后做的第一件事便是谋求和谈。
对于天戮盟的战力他有自知之明，靠这帮散兵游勇正面作战大概率不是对手。
虽然此举引得各派强烈不满，但打又打不过，还能怎么办？
三日后，青松山庄。
莫天机站在廊下，望着雨幕中逐渐清晰的黑旗，不自觉握紧了剑柄。
"盟主，他们来了。"
身后弟子低声提醒。
山庄大门洞开，王潇的身影出现在雨幕中。
莫天机瞳孔微缩——
这位天戮盟盟主身后，竟跟着六名全副武装的铁甲武士，森冷的面甲下只露出一双双毫无感情的眼睛。
"莫掌门。"王潇在檐下站定，雨水顺着蓑衣滴落，"久仰。"
莫天机强压下心头诧异，拱手还礼："王盟主这般阵仗，是信不过莫某？"
"岂敢。"王潇解下蓑衣，露出内里的玄色劲装，"只是天机剑名震云州数十载，谨慎些不为过。”
暖阁内，茶香袅袅。
莫天机将茶盏推到王潇面前："云州各派愿让出西成收益，换天戮盟退回济州。"
王潇却只是抿了口茶，并未作答。
"五成！"片刻后莫天机咬牙加码，"这是各派的底线了。"
"莫掌门误会了。"王潇忽然笑了，"我若拿下整个云州，十成收益不都是我的？"
茶盏瞬间在莫天机手中裂开一道细纹，他早知天戮盟野心不小，却没想到如此赤裸。
"王盟主，"他强压怒意，"云州儿郎也不是任人宰割的羔羊，若是拼死抵抗......"
"当然不是。"王潇端起茶盏轻啜，"所以我会压上两万大军，全力应对。"
窗外惊雷炸响，照亮莫天机铁青的脸。
这段日子，他己经听过太多天戮盟战力如何之高，若是两万......
"当真没有转圜余地？"
莫天机声音慢慢发紧，按在剑柄上的手背青筋暴起又慢慢松开："非要赶尽杀绝？你就不怕两败俱伤？"
"是双赢。"
王潇果断纠正对方的错误，“扫平云州，独占资源，我赢两次。"
随即他放下茶盏，碰撞声在寂静的室内格外清脆：
"当然，其实还有一条路可以选择，便是解散各帮派，归顺天戮盟。"
莫天机闻言突然笑了，笑声里带着几分苍凉："原来王盟主是要彻底抹去云州江湖......"
"错了。"
王潇起身，六名铁甲将领同时踏前一步，"我是要重建云州秩序。"
话不投机半句多，莫天机强忍怒气起身离开，走到回廊拐角时他突然回头："你究竟想要什么？"
"莫掌门见过济州的麦田吗？没有帮派收保护费的麦田。"
山庄外雨水渐歇，春色暖阳。
莫天机独自走在泥泞的山路上，背后是逐渐远去的黑旗。
此时官道边正有几个农夫正在焚烧稻草人，那些扎形的草把上赫然套着各色门派的衣服。
火苗蹿起时，有个少年兴奋地大喊："烧干净些！明年就能用上天戮盟的新犁了！"
莫天机突然觉得无比疲惫。
以往只关注门派发展和自身修炼，全然没有注意过脚下的百姓。
难道这种做法是错误的？
夕阳将他的影子拉得很长，像一柄正在融化的锈剑。
暮色沉沉时，云州联盟议事大殿内灯火通明。
莫天机放下那些杂乱的思绪重整旗鼓。
既然桌上谈不拢，那就看真本事吧。
"传令各派，即刻组织精锐。"他的声音在大殿内回荡，"专袭天戮盟粮道。"
几位掌门面面相觑。
铁剑门门主忍不住道："莫盟主，这岂不是......"
"下作？"莫天机冷笑一声，袖中突然滑出一封密信，"看看那帮人在云州做了什么。"
信纸在众人手中传阅，上面详细记录了天戮盟如何用分田减赋的手段收买民心。
青松派掌门看完后，脸色变得煞白："他们这是要掘我们的根啊！"
"所以不能再按江湖规矩来了，每派出几名轻功好手，十人一队，昼夜不停地袭扰。"
大军开拔，哪怕再厉害总要吃饭吧！
只要断了粮道，即使不能让天戮盟退兵，起码能暂缓一下攻势。
同时，莫天机又下令各派善待治下百姓，对于食不果腹者开仓放粮。
"这样对那些泥腿子，他们会感谢我们吗？"大弟子忍不住问。
莫天机回想起山脚下正在田里劳作的农夫，苦笑道：
"亡羊补牢，总好过坐以待毙。"
“以前或许是我们做错了，现在不求他们感激，只求莫要添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