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日后。
周显一身戎装立在城头,铁甲在朝阳下泛着冷光,他眯起眼睛望向南方,那里是楚州的方向,也是李晟盘踞之地。
"大帅。"
参将快步上前压低声音道:"各部己经准备就绪,随时可以开拔。"
周显点点头突然问道:"你说,李晟现在在做什么?"
参将一愣,支支吾吾不知如何作答,这位年轻的统帅最近总是问些奇怪的问题。
难不成是吓到了?
周显没得到答案,却自顾自地笑了。
他想起这几日骆冰霜反常的热情,想起眼中那抹令人心惊的恨意。
那笑容里带着几分自嘲,几分苦涩,还有说不清的复杂意味。
"走吧。"
周显转身下了城墙,铁靴踏在石阶上发出沉闷的声响,"该去会会这位'太平军'主帅了。"
城外校场。
二十万大军列阵而立,旌旗猎猎。
正统帝率领文武百官亲临送行,八大世家的家主们也都到场。
但明眼人都看得出,这支军队无论是气势还是战力远不如从前。
毕竟为了凑齐这二十万大军,各家把能派的私兵都派了上去,朝廷更是连牢里的囚犯都拉来充数。
新兵们连基本的队列都站不整齐,各部私军穿着五花八门的铠甲,活像一群乌合之众。
周世昌此刻全然没了往日的意气风发,他拉着周显的手声音微微发颤:"此次作战,路上记得多与各部沟通,不要意气用事。"
他看了眼不远处两位沉稳的老将,"谢归鸿、江川虽然出身寒门,但胜在经验丰富,你多听听他们的建议。"
周显郑重点头。
战鼓声隆隆响起,大军如一条长龙缓缓开拔。
南方,太平军大营。
李晟正在军帐中与众将研究地图,烛火将他紧锁的眉头映得格外深刻。
亲兵匆匆进来,递上一封密信。
"周显?"
李晟展开信纸,眉头一挑。
这不是骆冰霜被迫下嫁的那个周家子弟吗?
帐内众将面面相觑。
副将王虎忍不住嗤笑:"周家是没人了吗?派这么个乳臭未干的小子来送死?"
"老虎不在山,猴子称大王啊!"另一名将领摇头晃脑地附和。
李晟将信纸随手扔进火盆,嘴角勾起一抹冷笑,刚好,新仇旧恨一起算!
“传令下去,全军休整三日,等周显的大军到了楚州......"
他没有说完,但帐内众将都露出了心领神会的笑容。
大家都知道,这位主帅最擅长的就是以逸待劳,诱敌深入。
数日后。
周显独自坐在案前,面前摊开着某个骆家支脉送来的楚州地势图。
烛火摇曳间,他突然发现地图边缘有一行几乎看不清的小字:
"楚州东南十五里,青峰峡。"
他的瞳孔猛地收缩。
这是陷阱?
还是......
帐外传来脚步声,周显迅速卷起地图。
进来的是老将谢归鸿,他抱拳道:"大帅,末将有事禀报。"
"讲。"
"探马来报,李晟军正在楚州城外修筑工事,看样子是要固守。"
周显眼中精光一闪:"传令全军加速前进,务必在五日内抵达楚州!"
待谢归鸿退下后,周显再次展开地图,手指轻轻划过青峰峡的位置,嘴角浮现出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
——————
狭窄泥泞的官道上,骆玉安夫妇还在继续赶路。
起初他对女儿的来信有些不太上心,骆氏家大业大,在京城更是人脉充足,犯得着突然搬去浔阳府?
但随着王潇彻底捣毁拜神会的消息传来,他整个人有些坐不住了。
要知道,自家女儿可是一首陪在这小子身边的!
接着他又花费大价钱,打听到世家对王潇愈发不满,周世昌更是当众骂他贪得无厌,拥兵自重!
洛玉安虽未接触官场,但走南闯北做生意这么多年,并非一点嗅觉都没有。
再联想到女儿来信,他当即决定带着徐氏离开洛京。
二人轻装上阵,只带了贴身物件、银票和几名护院。
沿途也算有惊无险,更是换了个消息灵通的车夫。
只是越往西,路越堵。
这天,马车停在半路动弹不得,夫妻俩透过马车缝隙望着成群结队的流民,心里不是个滋味。
拜神会没有作乱前,北方各州的百姓虽然活的很难,但也不至于沦落到流民等地步....
"造孽啊!”
车夫老赵叹气,"这要放在济州....."
"济州如何?"洛玉安突然掀帘。
老赵赶紧噤声。
倒是路边路过的瘸腿老汉搭话:"客官不知道?济州那边施粥呢!粥里甚至能捞出肉末!"
说着舔了舔皲裂的嘴唇。
洛玉安与妻子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震惊。
他摸出块碎银扔给老汉:"仔细说说。"
.......
两日后,马车进入济州地界。
还没走多久,"嘚嘚"的马蹄声突然从后方传来。
洛玉安浑身紧绷,却见一队黑甲骑兵风驰电掣掠过官道,玄铁面甲下只露出一双双鹰隼般的眼睛。
"是振勇军斥候!"老赵压低声音,"专抓趁火打劫的匪徒..."
话音未落,骑兵们己拦住前方一伙正在抢粮的溃兵。
寒光闪过,三颗头颅冲天而起,无头尸身还保持着举刀的姿势。
徐氏差点惊叫出声,却被丈夫捂住嘴。
洛玉安瞳孔紧缩——那些黑甲骑兵杀完人后,竟给被抢的流民分了干粮!
一日后。
"骆老爷?"
路过的商队主事瞪大眼睛,突然转身怒吼:"都愣着干什么!快给贵客腾辆马车!"
洛玉安还没回过神,就被请进一辆挂着"天下会"旗帜的奢华马车。
车内小几上摆着茶盏,角落香炉里飘着安神的沉水香。
"令爱可是我们大当家。"
主事亲自奉茶,笑得见牙不见眼,"前儿还派人来说,要留意您二老的车驾..."
徐氏偷偷捏了捏丈夫的手。
两人这才发现,商队护卫竟全是精壮汉子,腰间清一色配着制式横刀——
这哪是商队,分明是伪装的士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