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皆有些垂头丧气。
打又打不得,放又放不了,如今连偷袭也行不通。这股叛军,如鲠在喉、如芒在背、如坐针毡,令人进退维谷,难受至极。
苻坚暗自感叹:麾下的亲兵校尉个个都是出类拔萃的奇人异士,武功、搏击、兵器、兵法样样精通,却偏偏缺一位运筹帷幄的谋士。每逢需要计谋之时,众人皆束手无策。
此时若有诸葛亮在侧,为自己出谋划策,该有多好啊!
可身边并无诸葛亮这等人物,最堪一用的,便是邓羌。
邓羌提议道:“实在不行,我们断了他们的粮草,逼其出城决战。只要他们离开城池,便容易对付了。”
看来邓羌所长在于兵法,而非谋略。让他带兵布阵、冲锋陷阵,自然不在话下。但若要他想出奇谋妙计,却是强人所难了。
苻坚叹息道:“若别无他法,也只好如此了。先回去吧。”
众人跟随苻同成走下城楼。
突然,苻同成鼻翼微动,脸色一变,转身对众人做了个噤声的手势。
众人心头一紧,莫非有危险?
苻坚亦凝神细嗅,果然闻到空气中飘着一缕若有若无的香气。
只见苻同成俯低身子,悄声向下走了几步,猛然扑向城楼下的阴影处,同时高声喊道:“抓住你了!”
苻坚等人连忙追上,生怕他遭遇不测。
不料,城楼下传来一阵孩童的嬉笑声:“哈哈哈!哥,快放手!别挠我痒痒!”
紧接着是苻同成的笑声:“你这小鬼,又偷偷跟着我!小心爹爹知道了揍你!”
苻坚等人走下城楼,定睛一看,原来是苻同成正与一个小童嬉闹。看来这孩子是他的弟弟,并非什么敌人。
苻坚上前问道:“同成,怎么回事?”
“哎呀,你看你惹祸了吧?”苻同成对弟弟轻斥一声,转头对苻坚笑道,“叔祖父,无妨,这是家弟。这小家伙总爱偷偷跟着我,顽皮得很。”
说着,他将那孩子拉到苻坚面前:“快叫叔祖父。”
苻坚这才看清这总角小童。只见他容貌俊秀,明眸皓齿,一笑间透着一股机灵劲儿。小童见到苻坚,惊讶道:“这位叔祖父为何如此年轻?哥哥,你是不是认错人了?”
苻同成轻拍他的脸蛋:“胡说什么?这就是叔祖父!快叫人!”
小童只得恭恭敬敬作揖道:“叔祖父安好!”
苻坚微微一笑,轻抚他的脸蛋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苻登!”
“登儿,今年几岁了?”
“十二岁了!”
苻坚见苻登机灵可爱,心生欢喜,笑道:“以后若再跟着哥哥,可要小心别被他发现了。”
苻登撅嘴道:“我也不知为何,哥哥每次都能找到我。”
苻坚又嗅了嗅,笑道:“登儿,你可知道哥哥为何总能发现你?”
苻同成在一旁连连摆手,示意他别说。
苻坚对苻登笑道:“你闻闻自己身上,是什么气味?”
苻登恍然大悟,从腰间掏出一个香囊:“这香囊是哥哥送我的……好啊!哥哥你竟是靠这香囊的气味找到我的?太狡猾了!”
说着,他追着苻同成又捶又打。苻同成边躲边笑:“叔祖父,您可害苦我了!我好不容易想出这法子,这下全露馅了……”
看着兄弟俩嬉闹,苻坚脑中灵光一闪。
香囊?对了!吕婆楼不是说过有锦囊吗?他曾言,若遇难题可拆锦囊求解。眼下这般难题,岂不正是时候?
他本想立即唤来吕光,可转念一想,此事若当众提起,未免显得荒诞。毕竟出征前便备下锦囊,实在匪夷所思。这等诸葛卧龙般的桥段,岂会真实发生?
于是,他不动声色地对众人说道:“时候不早,我们先回营吧。”
众人纷纷上马,苻同成抱着苻登同乘一骑,一行人返回中军大营。
回程路上,大家三三两两,交头接耳,观花赏景,甚是放松。
苻坚寻机与吕光并辔而行,低声问道:“光兄,离京时,令尊可曾交予你什么东西?”
吕光一愣:“啊?似乎确实有……他神神秘秘塞给我一样东西,说王爷或许用得上。我当时想也没想,随手塞进了包袱。王爷,可是您托他带的?”
苻坚暗自无奈,此事竟如此草率?看吕光一向来的态度,似乎对他父亲并不敬重,这也实在蹊跷。
吕光又道:“若王爷需要,回去我便取来。包袱就在昨晚过夜的营帐中。”
苻坚忍不住追问:“光兄,令尊究竟是何等人物?”
吕光满不在乎道:“不就是个老头子嘛,能有何本事?王爷不必高看他,他其实并无真才实学。”
“不会吧?我前几次见他,言谈举止皆显他见识不凡,常常切中要害。”苻坚疑惑道。
“哈哈哈……他那点本事,其实全靠……”吕光突然住口,面露尴尬,“不……没什么……”
苻坚顿觉蹊跷:“全靠什么?”
“无事无事,我是说,家父那些话全靠他信口胡诌,王爷切莫当真。”吕光干笑几声,试图掩饰。
苻坚心下了然。吕光此人,撒谎的本事拙劣至极,真假一眼可辨。
也罢,暂且按下不表。既然他不愿多说,日后再慢慢探问。
当务之急,是先回营查看吕光的包袱中究竟有何物。
众人随苻同成绕过断壁残垣,回到中军大营。
时近正午,营中炊烟袅袅,伙头兵己开始准备午膳。
众人陆续入营,苻敞迎上来笑道:“诸位回来了,可有收获?”
苟苌道:“别提了。不看还好,看了看南宫城,觉得更没希望了!”
“无妨无妨,咱们先用午膳吧。”苻敞吩咐兵卒们备饭。
众人纷纷拿过胡床,在桌案前坐了下来。
唯有苻坚拉着吕光走到一旁,低声道:“赶紧,去把你爹带的东西拿给我看看。”
“诺。”吕光走出中军营帐。
片刻之后,他拿着一个布袋子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