苻菁目眦欲裂，死死盯着熟睡的苻生，脸上浮现出狰狞之色。
他指了指腰间的匕首，对苻法、苻坚使了个眼色，低声道：“不如……”
看他的意思，似是要对沉睡的苻生动手！
苻法脸色骤变，神情大骇。
苻坚急忙冲上前去，一把按住苻菁腰间的手，沉声道：“不行！门外守卫皆知我们在此！此事做不得！”
苻融似睡非睡，懵懵懂懂，在一旁问道：“怎么了？你们在说什么？”
苻菁神色稍缓，道：“没事。我是说，融弟你没事便好。”
苻法喃喃道：“没事便好，没事便好……我们赶紧回去吧！”
苻融仍有些茫然：“太子怎么办？他独自睡在这里，无人照料……”
“没事没事，自会有人照料他的！”苻法连推带拉，催促苻融离开此地。
苻坚也拉着苻菁的手，跟随苻法、苻融，走出太子寝宫。
及至门外，他才发觉自己后背全是冷汗，衣衫早己完全湿透。
可他依然不敢放开苻菁。他生怕自己一松手，苻菁便冲入屋内，将沉睡的太子苻生砍杀。
太子若死于苻菁之手，则三人全家皆难逃满门抄斩之祸。
太可怕了，方才是结结实实在生死线上走了一遭啊！
东宫这个鬼地方，是一刻也不能再待下去了！
西人相互搀扶，穿越前厅。
董荣看见了他们，嬉笑道：“小融王爷，这便归去了吗？不再多玩会儿吗？”
苻融笑着招呼：“荣哥，你自便啊！太子己经歇息了，你快些找人去照料他！”
“好的好的！小王爷慢走！”
苻坚哭笑不得，这两人竟还如此礼数周全？他们皆不知道，方才自己的生死就在别人的一念之间。
苻菁在他耳边轻声低语：“这等佞臣，死有余辜！”
苻坚连忙低声劝慰：“对对对，菁哥所言极是。此等小人不值得你动手，将来愚弟一定办了他!”
他知道苻菁此刻怒火中烧，几近疯狂。万万不可激怒他，不然他定在东宫大开杀戒。
苻法也知道此刻凶险，在前头领着苻融，走得飞快。苻坚拉着苻菁紧随其后。一眨眼儿功夫，西人便穿过整个东宫，回到了宫殿门口。
都尉段三仍守在门口，见西人走出门来，连忙上前行礼：“诸位王爷，可还安好啊？”
“安好，安好，太子爷己经歇息了，我们带融王爷归家去了。若有人问起，你便通报一声。”苻法说道。
“诺！”段三答应。
苻坚忽然补充道：“你们紧守宫门，切记太子吩咐，任何王公大臣皆不得入内！”
“啊？”段三面露疑惑，仿佛在说，方才不是你们自己说要进去的吗？怎么现下又命令我守门了？
苻坚一皱眉，厉声呵斥道：“听明白了吗？”
“哦……诺！”段三见苻坚神情严厉，只好答应下来。
苻菁哂笑道：“呵呵，坚弟你还顾及他的脸面？要我说真该让全天下人都来看看……”
“我们的马车呢？大哥，快寻马车过来！”苻坚连忙打断他的话。
苻法方才亦乱了心神，现下听见苻坚的话，才镇定下来。他对身旁的苻融说道：“融弟，你先站好，我去寻马车来。”说完他疾行而去。
苻坚一手扶着苻融，另一手扶着苻菁，等待大哥驾马车来。
有一瞬间，他生怕苻菁当场高声疾呼，将一切事情都抖落出来。幸好此情此景并没有发生。一首到苻法驾马车至，苻菁皆静静站在那里，紧咬牙关，紧握拳头，一言不发。
苻坚赶忙将二人扶上马车。及至苻法驾车前行，苻坚才松了一口气，整个人瘫坐在座位上，大口大口地喘气。
擅闯东宫，仅仅是一炷香的时间，便如几年一般漫长。苻坚觉得自己真如死里逃生一般。
苻融一夜未睡，早己困倦不堪，上车后便靠在座位上睡着了。
苻菁见苻融睡着，开口说道：“方才你们为何阻止我？此等荒唐子弟，也堪为太子么？”
苻坚劝道：“他不堪为太子，我们就该赔上性命吗？菁哥，这可是灭族大罪啊！”
“你们总说什么大罪大罪，难道叔父之死便不是罪了？他们犯下的罪，又怎么讲？”苻菁目露凶光，“我一刀弄死这独目贼，亦算是给叔父报仇一半了。我们拼上性命那又如何？咱大秦随便换一个储君来，皆远胜于他！”
苻法、苻坚都沉默了。他们皆是宗室子弟，虽为小宗闲王，也深知祖宗基业之重。苻生这副德行，倘若真的继承大统，国家会怎样？其实压根不需要猜测，刘聪、石虎都是前车之鉴。二世而亡的诅咒，不仅仅是嬴秦才有的。
见他们二人不说话，苻菁叹气道：“唉，其实我何尝不知呢？你们顾及母亲，顾及弟弟与妻儿。放心吧，我绝不会连累你们的。叔父的血脉，你们务必要传承下去。”
苻坚急了：“菁哥，你可千万别做傻事！你若刺杀太子，顶多便是令晋王上位。那父亲的事情，便永无水落石出的一日了。”
“放心吧，我没有那么傻。我亦知道，刺杀太子没有用。”苻菁说道，“永则，你送我回府吧，我明日便回洛阳去了。”
他这话说得诚恳，不似有假。苻法、苻坚这才放心下来。
三人没有再说话，马车沉默一路，来到平昌王府。仆人迎上前来，苻菁下车与苻法、苻坚告别。
苻菁拱手作揖道：“二位贤弟，记得哥哥的话。将来若有朝一日，哥哥我战死沙场，剩下的事情就要你们来办了。”
“呸呸呸！”苻坚道，“菁哥说什么蠢话？你武艺高强，绝计不会死在战场上。”
苻法也道：“不至于如此，近日国泰民安，也不会有甚战事。”
苻菁微微一笑，对二人一拱手，转身离去。
苻法挥舞马鞭，马车启程，向东海王府驶去。
苻融突然惊醒，回头似看非看道：“菁哥走了吗？”
苻坚内心有所触动，答道：“是的，菁哥走了。融儿，我们归家。”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