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才我所说的坚城固守，乃是最稳妥的方法。”邓羌说道，“此法不冒风险，立于不败之地。但若愿意冒些风险，也有积极进取之策。”
苻坚倾身向前：“愿闻其详！”
“这兵法之道，归根结底在于击败对手。”邓羌以手抚案，徐徐说道，“不论是坚城固守，偷袭粮道，还是劫掠粮草，都是为决战所做铺垫，而非决战本身。真正的胜利，还是要靠战场之上，真刀真枪交锋所得。”
苻坚眸中精光乍现：“邓兄意思是，与敌军决战？”
“正是！”邓羌轻击桌案，“敌军五千余人，劳师远征，劫掠百姓，军纪涣散，此不义之师也。我军保境安民，师出有名。若战术得当，必可一击制胜。”
“此举风险甚大。”燕王苻武说道，“若战事不利，则洛阳危矣。”
邓羌颔首道：“确实如此，这便是要冒的风险。可是用兵岂有不冒风险便能取胜的呢？为将者庙算可胜，便应当机立断，一击得胜。若优柔寡断，迟早为敌所乘。”
苻坚听了邓羌的话，脑中想起了那封锦囊：“若天子有疑，则讨”。
如今就是最好的征讨机会。趁这个机会，既可以击败姚苌部队，又可以向长安证明自己的忠诚和军功。
如果错过这个机会，龟缩在洛阳城内，任由百姓遭受劫掠，不但战争形势被动，就连长安也会怀疑自己。
拥兵自重，龟缩不出，保存实力，难道是为了谋逆反叛，率军杀入长安吗？
假如天子有了这般想法，自己定然是百口莫辩，下场定然是论罪伏诛。
甚至还要牵连家人。
数月之前，苻菁的兄弟与家属坐在马车上离开长安那一幕，如今依然铭记在他的心中。
既然如此，此战不得不打，也不得不胜！
苻坚下定了决心，朗声说道：“邓校尉所言甚是！洛州百姓无故遭此劫难，我大秦将士岂能袖手旁观？吾意己决！请邓校尉与诸位将领调拨兵员军械，本将即刻率军出征，必将战胜来犯之敌！”
“诺！”邓羌与一众将士皆抱拳回答。
燕王苻武见此情形，自然无法反对。他说道：“王兄既决，臣弟自当镇守洛阳，静候捷报。”
苻敞也拱手说道：“犬子同成愿随军效力，臣留守城中策应。有任何需要小侄办理之事，只需吩咐便是。预祝叔父旗开得胜！”
苻坚抱拳道：“多谢诸位。我军众志成城、齐心协力，苍天必不相负！”
会议结束，诸将皆忙碌起来。
邓羌雷厉风行，与苻敞、窦泽商议，由苻敞麾下调拨两千精锐，窦泽麾下调拨一千精兵。
要求是：必须能够骑马，必须全身披甲，且准备好军械兵器。
苻坚疑惑，三千人攻击五千人，以少打多，能成功吗？
邓羌回答，兵贵精而不贵多，只要战略得当，把握时机，击溃敌军，便可得胜。
苻坚也知道，并非邓羌不愿多带人手，只是按照洛阳城目前的情形，凑出三千兵员，己经是极限了。
按照苻敞的统计，洛阳城中有战马西千余匹、甲胄三千余套。因此仅够凑齐三千全甲精锐骑兵。
洛阳的将士们本就是苻雄、苻菁训练的骑兵，擅长骑射者众多，三千骑兵很快集结完毕。
其中甚至有不少完整的建制。十人队、百人队的指挥体系依然健全。
对于不全的建制，邓羌也做出了安排。
他命令苟苌、毛当、雷雄、鱼度、石越、梁云、段三、蒋七等人，担任百夫长，管理建制不全的队伍。
这些人能力出众，不少人先前就在禁军中担任营长，管理百人队易如反掌。短短半天时间，他们便与自己的属下混熟悉了。
剩下的将领之中：吕光负责管理东海王的亲卫队和预备队；徐成负责统领斥候，担任通讯的传令官。
苻坚与邓羌总领全军，二人之下又由苻同成、窦泽二人担任千人营主，统领各自阵营的千人队伍。
甚至整个指挥系统都核对好了指令：进军鸣鼓、撤军鸣金、杀敌为何令、修整为何令、防御为何令、探马传令各营队由何人负责……
邓羌不愧是兵法大师，短短半天时间，就将这支三千人的精锐骑兵管理得井然有序、如臂使指。
苻坚看着邓羌调度，心里不禁感叹：这军队的管理与调度，处处都是学问，各方皆是知识。
他私下对邓羌感慨道：“幸好有邓兄在此，不然这军队的调度管理，定要被我搞砸了。”
邓羌笑道：“王爷天资聪颖，只要稍加学习，定可无碍。”
到了下午日入时分，探马传来消息，姚苌军驻扎在偃师县以南十余里地，距离洛阳仅有三十里路程。
三十里路，对于骑兵来说，快马加鞭，半个时辰便可以赶到。
邓羌与苻坚、苻同成、窦泽一道核对地图，查看当地地形。
“兵法有云，经之以五事，较之以计：道、天、地、将、法。”邓羌俯首观看地图道，“所谓地，便是战场地形，是必须要考虑的。”
苻坚指着地图上一座高山标识：“此处乃嵩山，敌军越过这一线山脉，进入的洛州。如今他们身处平原，背靠嵩山山脉，这是什么地形？”
邓羌说：“兵书中说：绝山依谷，视生处高，战隆无登。意思是行军的时候要走山谷，扎营的时候要选择视野开阔的高处，不要从低处仰攻高处。所以面向平原，背靠高山，是扎营的好地形。姚苌与薛赞熟读兵书，用兵扎实，选择的扎营地点极佳。”
苻同成问道：“既然己经知道他们的扎营地点，我们夜间不能去袭营吗？”
“不可。”邓羌摇头，“既然他们背山扎营，山上一定安排了岗哨。自山上往下眺望，数十里地一目了然。夜间但凡有半点灯火，都能立即发现。我军绝无夜间偷营的可能。”
“那今夜我们如何安排？”苻坚问道。
“今夜便在洛阳城中好好歇息，静候明日敌军动向，再寻求进攻的机会。诸位便安排好自己的队伍，睡个安稳觉吧！”
苻坚颔首：“传令三军养精蓄锐，明日伺机而战！”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