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垃圾桶在楼梯口颠簸时，他突然开口：“你弟弟妹妹多大？”
“啊？”
“你的校牌，”他的球鞋稳稳踩住台阶，“照片里小女孩扎的辫子和幼儿园时我表妹一模一样。”
林星恩下意识捂住校牌，“星雨初三，星阳小学三年级。”她声音比想象中干涩，“你...怎么注意到...”
“职业习惯。”江钺忱换手提垃圾桶，露出腕间褪色的红绳，“我表弟表妹共五个，人称'儿童团长'。”
楼梯转角处的玻璃窗映出两人滑稽的影子：一个像拖着巨龟的蚂蚁，一个像拎着水桶的鹤。林星恩突然发现他后颈有颗浅褐色的痣，随着用力时隐时现。
“到了。”江钺忱在垃圾房前停下。逆光中他的轮廓毛茸茸的，像星阳最爱看的动画片里的守护精灵。林星恩注意到他右耳垂上有两个耳洞，空荡荡的没有戴饰品。
倒垃圾的过程像场默剧。当最后一片废纸飘进回收站，“林星恩同学，“江钺忱突然笑了起来，虎牙尖抵着下唇，“下次遇到这种事，记得往对方抽屉里塞榴莲糖。”
林星恩没想到他会这么提议，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回。
空荡的走廊里只剩下抽泣声和蝉鸣。江钺忱从裤兜里掏出一包纸巾：“给，我妈非要我带的，说是什么'绅士必备'...”
“谢谢你。”林星恩接过纸巾，擤鼻涕的声音在安静的走廊格外响亮。她羞得恨不得钻到垃圾桶里去。
回程的路上，江钺忱变魔术般摸出颗水果糖。“补充血糖。”玻璃糖纸在他掌心折射出彩虹，“你手在抖。”
林星恩盯着糖果，突然想起开学前星阳偷偷塞进她书包的奶糖。她剥开糖纸的声音在寂静的走廊格外清脆，橘子味的甜在舌尖炸开时，听见身旁的人问：“周雅婷为什么针对你？”
“我不知道。”糖从左边腮帮子滚到右边，“开学第一天还好好的...”
“陈昊。”江钺忱突然说。
“陈昊？”林星恩茫然地重复，跟着江钺忱的步伐向楼梯口走去。
“篮球队那个，开学第一天就给你递水的那个。”江钺忱压低声音，“周雅婷喜欢他三年了。”
林星恩被糖呛住。记忆闪回那个尴尬的中午：高个子男生拦住她递了瓶水，而她因为反胃，只说了句"谢谢，不用"——当时周雅婷就站在三米外的榕树下。开学以来周雅婷的爱搭不理这一刻似乎有了答案。
“我根本不认识那个人啊！”
“这就是问题所在。”江钺忱耸耸肩，“你拒绝他的时候，那个'高冷'的表情被拍下来传到学校论坛了，标题是'本届最拽新生'。”
林星恩脚下一个踉跄：“啊？什么论坛？表情？我表情应该挺正常的吧……而且我当时明明说的是'不用了，谢谢'！”
“问题就是.…..”江钺忱突然转身，模仿她惯常的面无表情，“你说这话的时候，看起来像在说'你这蝼蚁也配？'”
阳光透过连廊的玻璃顶洒下来，在林星恩脸上投下斑驳的光影。她张了张嘴，突然"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太夸张了吧！”
“笑了就好。”江钺忱的眼睛弯成月牙，“其实我觉得你长得挺...…”
他的话被一阵刺耳的摩擦声打断。林星恩那边的把手突然滑脱，沉重的垃圾桶倾斜着向她倒去。
“小心！”
江钺忱一个箭步上前，用身体挡住了倒下的垃圾桶。一些不知名混合液体正好砸在他的白球鞋上。
“啊！你的鞋..….”林星恩惊呼。
“没事没事，反正我妈说我穿鞋像吃鞋。”江钺忱满不在乎地甩了甩脚，“倒是你，没砸到吧？”
林星恩摇摇头，突然注意到江钺忱的手臂上有一道红痕：“你受伤了！”
“小擦伤而己。”江钺忱低头看了看，“比起这个，我们得快点把垃圾桶弄回去。”
两人手忙脚乱地把垃圾桶扶起来。“好了，完成！”他拍拍手上的灰，转头看向林星恩，“咦？你眼睛红了。”
林星恩慌忙低头：“被风吹的…...”
“骗人，今天闷得要死，哪来的风。"江钺忱从口袋里又摸出一张纸巾，"给，擦擦汗。你们女生不是都很在意形象吗？”
林星恩接过纸巾，内疚感又涌了上来：“对不起，都是我笨手笨脚的...…”
“停！”江钺忱做了个暂停手势，“你今天说的'对不起'己经超额了。来，跟我念：“'不是我的错'。”
林星恩被他夸张的语气逗乐了，小声重复：“不是我的错...…”
“大点声！”
“不是我的错！”
喊完这句话，林星恩自己都吓了一跳。但奇怪的是，胸口那股郁结的气似乎真的消散了一些。
林星恩犹豫了一下，“那个...谢谢你。”
江钺忱摆摆手：“举手之劳。不过...”他忽然凑近，近到林星恩能闻到他身上淡淡的橙子味，“你哭起来其实挺可爱的，比板着脸好看多了。”
林星恩的心脏突然漏跳一拍。她后退半步，差点被身后的石子绊倒。
“小心！”江钺忱眼疾手快地抓住她的手腕，“你这人怎么老是差点摔倒？”
“我、我们快回去吧，午自习要开始了。”林星恩结结巴巴地说，感觉被握住的地方像被烙铁烫过一样。
回教室的路上，江钺忱突然问：“你数学是不是不太好？”
“你怎么知道？”林星恩惊讶地抬头。
“刚才看你做题，第三题选C是错的，应该选B。”江钺忱得意地眨眨眼，“我可是数学小王子。”
林星恩忍不住笑了：“哪有人自称小王子的.…..”
“实话实说嘛。”江钺忱突然正经起来，“要不这样，以后你有不会的数学题可以问我。作为交换..….”
“交换什么？”林星恩警惕地问。
“交换你多笑笑。”江钺忱说完，自己先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呃，这话听起来有点土..….”
林星恩望着少年泛红的耳尖，忽然觉得开学以来压在心头的阴云散去了大半。阳光透过梧桐树叶的间隙洒下来，在他们脚下投下细碎的光斑。
这一刻，她没意识到，属于她的星星正在悄悄改变轨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