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如刀,剖开青蚨镇上空经年不散的茧雾。唐小厨握着菜刀的手微微发颤,刀身上那行"第七次轮回,觉醒者留"的小字正渗出金蚕血般的锈迹。他忽然意识到,方才听到的第七声晨钟,比前六次多震颤了半息——正是这半息偏差,让他腕间云纹的灼热感未随茧雾消散。
"你们有没有觉得……这次醒来的时间,比上次早了?"唐小厨突然开口,刀尖指向镇东桑树最高处那颗仍在跳动的茧蛹。苏绣娘的七色梭不受控制地颤动起来,梭尖滴落的并非蚕丝,而是带着铁锈味的黑血。
陈砚冰的钢笔尖突然折断,墨汁在宣纸上洇出七个血手印。他望着自己逐渐透明的手掌,突然笑出声:"原来我们早就是茧中魂了。"话音未落,青蚨河底突然浮起七十二块石碑,碑文竟是用厨具敲打的凹痕组成——正是他们七人前六次轮回刻下的破局之法。
叶清荷的糖拐杖敲在最近一块石碑上,发出的却是《食谱图》开篇的韵律。唐小厨瞳孔骤缩,他看见碑文凹痕在晨光中重组,化作七道菜谱残页,每道菜名都刺入他们眉心朱砂痣:"七情断魂羹"、"六欲焚心炙"、"五毒穿肠煲"……
"接住了!"苏绣娘突然甩出七色梭,梭尖缠住从桑叶间飘落的一张人皮食谱。皮面上密密麻麻的针脚竟构成幅动态画卷:七个孩童在茧房中轮回,每次破茧都会少一人,而多出的那个位置,正悬着陈砚冰的干尸。
唐小厨腕间云纹突然炸裂,飞出的金蚕丝缠住正在消散的陈砚冰。他这才惊觉,每次轮回消散的"陈砚冰",不过是层人皮傀儡,真正的本体早己化作茧蛹核心。钢笔折断处涌出的墨汁突然凝成实体,化作第七个"陈砚冰",眉心朱砂痣里嵌着半截《食谱图》残卷。
"蚕生春三月,丝尽秋九月。"七个"陈砚冰"同时开口,声音在镇上空形成七重回音,"新茧裹旧梦,破壳方见天。"话音未落,七十二株食谱桑树突然倾倒,树根化作金蚕足,树冠化作复眼,整座青蚨镇竟是只沉睡的巨蚕。
唐小厨的菜刀不受控制地劈向最近一棵桑树,刀锋却化作金蚕丝,将他自己与苏绣娘缠在一起。丝线经过之处,苏绣娘的七色梭突然解体,化作七十二根银针,每根针尾都缠着段记忆碎片——有她前世将梭尖刺入亲儿心口的画面,有她前前世用丝线绞杀挚友的场景。
"看这个。"叶清荷的糖拐杖突然插入自己心口,挑出的不是心脏,而是张泛黄的菜谱。纸页自动翻动,显出"七味破妄汤"配方:以觉醒者的惊愕为汤引,背叛者的悔恨作配料,执念者的疯魔当火候,轮回者的疲惫是盐巴,旁观者的冷漠为香料,施术者的贪婪添色彩,最后浇上一勺破局者的绝望。
唐小厨突然明白,他们前六次轮回搜集的"药材",正是这七味至毒。他腕间云纹突然飞出六道金蚕丝,每道丝线尽头都悬着个时空泡影——某个时空的他在汤成瞬间被丝线绞杀,某个时空的苏绣娘在投毒时被银针反噬,某个时空的叶清荷刚尝到汤味就化作桑叶。
"第七次,该加真正的破局者之泪了。"唐小厨突然挥刀割向自己眉心,朱砂痣裂开的瞬间,飞出的不是血珠,而是颗晶莹的泪滴。泪珠坠入正在熬煮的汤锅,七十二种颜色在锅中翻涌,最终化作透明。
巨蚕突然发出刺耳嘶鸣,镇东那株主桑树轰然倒塌,露出里面蜷缩的蚕母真身——竟是个与茧中婴孩一模一样的少女,只是眉心嵌着完整的《食谱图》。唐小厨的菜刀不受控制地劈向少女,刀锋却在触及她眉心时化作金蚕丝,将整张《食谱图》拓印在他掌心。
当最后一缕晨光穿透《食谱图》时,唐小厨看见图上记载的并非菜谱,而是七十二种以厨艺超度的秘法。他突然明白,所谓"七味破妄汤",不过是场残酷的试炼——唯有在汤成时仍保有七情六欲的厨子,才能熬过轮回,唤醒蚕母的人性。
远处传来孩童嬉笑声,七个新面孔的孩童捧着普通物件跑来。唐小厨望向他们眉心崭新的朱砂痣,突然将菜刀插入自己心口。飞出的不是金蚕丝,而是七颗带着体温的菜籽,每颗菜籽落地都长成株挂满食谱的桑树,树皮上流动的经文不再是《厨帝内经》,而是他临时编撰的《破妄菜谱》。
"该准备真正的祭灶大典了。"唐小厨握着重新生长的菜刀,刀身上浮现的篆字让他露出七次轮回以来首个真心的笑,"这次,我们祭的是自己这具茧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