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冬的夜风卷着细雪扑打在玻璃窗上,陆骁正对着台灯擦拭转业时的纪念勋章。金属表面映出他微蹙的眉头,勋章边缘的橄榄枝纹路里还嵌着北疆的雪粒,七年前退役那天的场景突然清晰如昨 —— 苏瑾抱着襁褓中的小北站在部队门口,寒风掀起她的围巾,孩子在襁褓里挥舞着小手,而他满脑子想的却是终于能兑现陪家人看极光的承诺。
加密手机在茶几上震动时,他以为是苏瑾发来的天气预报。屏幕亮起的瞬间,瞳孔骤然收缩 —— 那串只有部队内部才知道的特殊号码,像道冰冷的闪电劈开夜的寂静。“陆骁同志,立刻归队。” 首长的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背景里隐约传来此起彼伏的报告声,“边境线发现走私网络,需要你执行特殊任务。”
纪念勋章从掌心滑落,砸在木质地板上发出沉闷的声响。陆骁盯着墙上的全家福,苏瑾的笑容被台灯晕染得柔和,小北周岁时肉乎乎的小手正揪着他的军徽。记忆突然闪回三个月前,他在超市远远见过苏瑾,她的鬓角多了几根白发,推着购物车的手背上还留着当年为救小北被开水烫伤的疤痕。
军用吉普在雪夜里疾驰,仪表盘的蓝光映着他紧抿的嘴角。车载电台播放着午夜新闻,主持人用平静的语调播报边境地区的暴风雪预警,而他知道,真正的风暴远比这更猛烈。手机在口袋里震动,是苏瑾最新的朋友圈:小北在学校的绘画比赛得了奖,画里是三个手拉手的小人,其中那个穿迷彩服的,帽子上还别着他教儿子折的纸星星。
作战指挥中心的顶灯惨白如霜,全息地图上的红色标记像渗血的伤口。“代号‘蝰蛇’的走私集团渗透到民用领域,” 首长用激光笔圈住某座边境城市,“他们利用贸易公司作掩护,林岚是关键人物 —— 她现在是集团二把手的情妇。” 投影切换到一张模糊的照片,穿香奈儿套装的女人侧身站在游轮甲板上,耳垂的钻石耳钉与陆骁在苏瑾首饰盒里见过的那对款式相同。
“需要你以‘退役商人’身份接近她。”参谋长递来伪造的商业档案,“你的新身份是精通跨境物流的专家,曾在东南亚参与过灰色产业。”陆骁翻动文件的手指顿住,档案里的“犯罪记录”详实得可怕,甚至连某次虚构的军火交易细节都一应俱全。他抬头时,目光与墙上的 “忠诚、使命、奉献” 标语相撞,喉结滚动着咽下所有疑问。
深夜的临时宿舍里,陆骁对着镜子修剪胡须。剃须刀划过下颌,青色胡茬纷纷坠落,镜中人的眼神逐渐变得冷硬陌生。床头柜上摆着新领的手机,通讯录里只有三个号码,其中 “003” 的备注让他想起刚入伍时的编号。抽屉深处藏着张折叠的全家福,苏瑾的笑容被压得薄如蝉翼,小北的婴儿肥在岁月里己然褪去。
窗外的雪越下越大,他摸出贴身藏着的银质十字架 —— 那是苏瑾在他们结婚十周年送的礼物,背面刻着 “永远在一起”。金属边缘硌着掌心,他想起婚礼那天她戴着十字架走向自己,头纱在教堂穹顶下轻轻扬起,而此刻,这个象征永恒的信物却成了他与家人之间最遥远的距离。
凌晨三点的训练场上,陆骁在模拟巷战中精准击中虚拟目标。汗水顺着战术背心滴落,他听见教官在身后点评:“卧底不是演戏,是把自己变成另一个人。” 记忆突然闪回小北两岁生日那天,他穿着便装去幼儿园陪孩子过节,却在看见穿制服的保安时下意识立正,惹得儿子拍着手笑 “爸爸是机器人”。
收队时,东方己泛起鱼肚白。陆骁摸出手机,犹豫许久才给苏瑾发去条消息:“近期出差,勿念。” 发送键亮起的瞬间,他想起无数个这样的清晨,她会在厨房煮好咖啡,用便签纸写下 “路上小心”。而现在,这条没有温度的短信,成了他与家人之间唯一的联结。
军用卡车的轰鸣碾碎清晨的寂静,陆骁望着逐渐消失在雪幕中的营区大门,手不自觉地按在胸口。那里藏着枚微型追踪器,与他即将植入的身份芯片遥相呼应。雪粒打在车窗上沙沙作响,他闭上眼,任由记忆将自己带回那个永远到不了的极光之约 —— 苏瑾的围巾在风雪中飘扬,小北的笑声像碎钻般洒落,而他的军靴踩在雪地上,踏出的每一步都通向截然不同的命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