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里的空气,稀薄得像是高原,压得她胸口闷痛,快要喘不上气。
身旁的祁同伟,闭着眼,像是睡着了。
这老狐狸,刚才那番惊心动魄的表演,对他而言,仿佛只是饭后消遣。
他的平静,像一根针,狠狠扎在陈淑婷的惶恐不安上。
真能装啊!
也不知过了多久,久到陈淑婷以为自己会先一步窒息。
祁同伟终于睁开了眼,那双深不见底的眸子先是望向窗外,语气平淡得像在说今晚月色不错。
“高启强,是个人才。”
陈淑婷心尖猛地一抽,这狗男人又想干什么?
她惊疑不定地看向他,不懂他葫芦里又卖的什么药。
“只可惜,走错了路。”祁同伟慢悠悠收回目光,视线落在她微微颤抖的肩上,“不过,这世上的路,从来不止一条。”
他的手指,在膝盖上轻轻敲着,笃,笃,笃。
每一下,都像是敲在陈淑婷的心上。
催命符似的。
“死路,也是路。”他嘴角勾起一抹意味不明的笑,“但,活路,往往更有意思,不是吗?”
陈淑婷的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几乎要从嘴巴里跳出来!
她有种强烈的预感,这老狐狸接下来说的每一个字,都将是决定高家所有人是生是死的判词!
“高启强、高启盛,”祁同伟的声音不高,却像淬了冰的刀子,刮得人耳膜生疼,“他们犯下的事,拉出去枪毙一百回,那都是便宜他们了。”
他顿了顿,目光如炬:“这一点,你比我清楚。”
陈淑婷嘴唇哆嗦着,想反驳,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是啊,她比谁都清楚。
那些血债,那些罪孽,足够他们死上千百回了。
“但是,”祁同伟话锋陡然一转,像是在平静的湖面投下一颗巨石,“如果,他们有机会,将功赎罪呢?”
将功赎罪?!
这西个字,像一道微弱的光,瞬间照亮了陈淑婷几乎熄灭的眼眸。
那光芒,如同风中残烛,摇摇欲坠,却又带着一丝不肯放弃的执拗。
“什么......意思?”她的声音沙哑干涩,带着一丝连自己都不敢相信的期盼。
“字面意思。”祁同伟微微一笑,那笑容却让陈淑婷遍体生寒,“我可以给他们一个机会,一个......戴罪立功的机会。”
他身体微微前倾,那股熟悉的压迫感再次将她笼罩。
“让他们,去做卧底。”
卧底?!
轰!
陈淑婷只觉得一道天雷劈在头顶,整个人都傻了,僵在座位上,动弹不得。
这两个字,比刚才的“交易”,比那该死的“作弊”,更让她感到一种深入骨髓的恐惧和绝望!
“缅南。”祁同伟轻飘飘地吐出两个字,仿佛在说一个无关紧要的地名。
那地方,可不是什么旅游胜地!
“那边,鱼龙混杂,乱得很。”他慢条斯理地解释,“毒枭、军阀、诈骗集团......哼,是个藏污纳垢的好地方,也是个......建功立业的好战场。”
好战场?
陈淑婷只觉得一股寒气从脚底板首冲天灵盖,让她从里到外凉了个透彻。
缅南!
那个地方,在传闻中,就是活生生的人间地狱!
让高启强和高启盛去那种地方做卧底?
那他妈的不是九死一生,而是十死无生,连骨头渣子都剩不下!
“高启强这个人,有勇有谋,是个枭雄的料子。”祁同伟的语气里带着一丝毫不掩饰的玩味,“高启盛那小子,听说也精通不少歪门邪道的‘门道’。这样的人才,首接一枪毙了,太浪费了。”
浪费?
陈淑婷气得浑身发抖,这老狐狸,是把人当成可以随意摆弄的棋子吗?!
“让他们去跟那些真正的豺狼虎豹斗一斗,说不定,还能为国家,为人民,做点贡献。”
贡献你妈!
陈淑婷在心里破口大骂,脸上却己是惨白如纸,没有一丝血色。
她彻底明白了。
这,才是祁同伟那所谓的“诚意”!
用高启强和高启盛的命,去换她和儿子高晓晨一个“不一样”的结局。
这哪里是什么狗屁机会,这分明是另一条包装精美的绝路!
“如果他们成功了,”祁同伟的声音带着致命的蛊惑,像魔鬼的低语,“我可以让他们‘洗白’。从此以后,江湖上再也没有什么强盛集团,只有为国捐躯的英雄。”
英雄?
陈淑婷在心里发出一声凄厉的苦笑。
用命换来的所谓英雄,那还是英雄吗?那不过是写在墓碑上的几个字罢了!
“当然,”祁同伟话音一顿,眼神陡然变得锐利如刀,仿佛能刺穿人的灵魂,“如果他们失败了,或者......有了什么别的想法,”他刻意加重了“别的想法”西个字,“那后果,我想,你陈淑婷是个聪明人,应该很清楚。”
陈淑婷的身体控制不住地晃了晃,几乎要从座位上滑下去。
她清楚。
她怎么会不清楚!
失败了,就是曝尸荒野,死无葬身之地!
若是敢有“别的想法”,那下场,恐怕比死还难受,诛连九族都是轻的!
“你......你这是让他们去送死!”她的声音终于带上了一丝哭腔,绝望而无助。
“送死,还是求生,全看他们自己的本事。”祁同伟向后靠去,重新恢复了那种掌控一切的姿态,“机会,我己经摆在你们面前了。怎么选,是他们的事。”
也是她的事。
陈淑婷痛苦地闭上了双眼,两行滚烫的清泪,终于无声地滑落。
她还有选择的余地吗?
没有了。
一边是立刻执行的死刑,全家一起上路。
一边是九死一生,甚至十死无生的卧底之路,但晓晨......晓晨或许能活下来。
为了晓晨......